“啊,对不起。我保证再也不乱讲了,请继续往下讲。”
“龟井还使用了极为独特的表达,他这样写道:香药师佛为兄佛,深大寺的释迦如来看上去则为妹佛。我是读了它才知道的,据说新药师寺的香药师佛和深大寺的释迦如来都缺了右手的中指指尖。”
美果一边走着一边把右手高举过头顶,然后稍稍曲起中指尖演示给浅见看。美果的手指白皙而纤柔。
浅见跟在美果的后面走进正殿。
新药师寺的正殿为天平时代建成的当时唯一残存下来的建筑物,其他的寺院在平安时代的火灾中以全部被烧毁了。现在的正殿据说当时大概为寺院的食堂。比方说,与东大寺的大佛殿形成对照的是它显得平淡无奇,缺少威严和庄重感。
正殿内光线暗淡。本尊药师如来被供奉在建筑物的中央,它的周围是身长大致相同的十二神将。据美果讲,该正殿及十二神将都是国宝。所谓十二神将指印度把曾是甘达拉的诸神吸收进来使其成为药师如来的守护神。他们手持各种武器面目狰狞地拉着架势。由于有十二位神将,故根据日本的干支,可以把每位神将都对应上干支。浅见想问一问自己的干支是哪位神仙。
但是,这并不是美果带浅见上这儿来的真正目的。
“快看这个。”
美果围着十二神将转了一圈,再次站到正面的时候她用手指指着本尊药师如来像的脚下说道。
在主佛端坐的须弥坛前面两米左右的地方,立着一个陈旧的佛龛。黑漆上贴着金箔。连浅见这样的门外汉也一眼认出这个佛龛是个相当豪华之物。
“据说原本这里面供奉着香药师佛。”
的确,佛龛的旁边放有说明书,内容主要是讲:该香药师佛于昭和十八年(1943年)被盗,自此便行踪杳然。
“这个佛龛相当小啊!”
浅见从佛龛的尺寸推定说道。
“不过,因为据称身长二尺四寸,故大概有七十厘米左右吧。也因为在高大的主佛的前面才显得小吧!”
“但是,从被人盗走这件事来想象,大概是国宝中的国宝吧!”
“当然,我曾经在黑白照片上见过一次,面带微笑的容颜美丽温柔,而且还充满了威严。即使作为美术作品来观赏,也是上乘之作。觉得好像雕刻它的那人的信仰心传到了观者的心中。所谓佛祖就是这样一种身姿的好像信念一样的东西……”
美果凝视着空无一物的佛龛,专注的神情仿佛香药师佛就存在于那里似的,同时以阴郁的口吻说道。
浅见的眼前又浮现出失踪的野平繁子的形象来。而且不由得觉得好像在比叡山不曾相识的被害女性也闪现在自己眼前。
当人着迷于一件事时,那份心无旁骛的专注确实有种魅力而且也有美感。但是,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这种事情常常却有使人丧失冷静的危险性。
无论多么精美的佛像,在无缘众生浅见的眼里也只是个偶像罢了。他们终究只是木制的或金属制的造型而已。即使感受到佛像的美或者为作者的笃信而产生共鸣,那也不过是出自作为一个鉴赏者的立场,而不会对信仰和宗教本身表示出共鸣或者为之倾倒。
美果观赏佛像和游览寺院原本一定是出于憧憬它们的美。她现在明显成为贯注在佛像中的“精神”的俘虏。而且那也许是与原来的宗教性质不同的东西。
他不由得觉得:把迷眩于佛像自身魅力的状态误认为是宗教心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不妙啊!”
浅见一边注视着美果的侧脸,一边为它沉溺于佛像而暗暗担心。美果似乎感觉到浅见正看着自己,于是回过头来,“哎呀……”低声道。那样子好像刚从沉迷中清醒过来。
“这里只摆着个佛龛。”浅见若无其事地说道。
“大概是出于祈祷被盗的香药师佛早日完壁归赵的心情吧!”
“这是当然的啦!”
美果一瞬间又恢复了作为一个编辑清醒的判断力。只要这一瞬间能够永恒,她大概就不会有事。
“香药师佛被盗走已有四十八年了……大概物归原主的可能性极小……”
“不过,如果从香药师佛诞生之日起已有一千二百年来看,那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的确啊!”
此时快要过了拜观时间了。两人走出了完全暗下来的正殿。
春日里的阳光依然充沛地斜照在寺院内。但青色的草破土而出,显出要覆盖住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勃勃生机。
大概是看护寺院的人吧,但见一位穿着蓝色粗布僧服的老人蹲着身子专心致志地收拾着庭院。
“试着打听一下?”
美果在浅见耳边低语道。
“打听什么?”
“那位大叔好像以前便一直在这个寺里。”
说完,美果便快步走上前去。
“对不起,我想打听点事。”
美果从老人身后搭腔道,老人以令人怀疑他听到与否的慢腾腾的动作扭过头来仰视着美果。
老人目光慈祥,秃脑壳光亮如镜,美果觉得:其原来应是留着和尚头的,不过后来毛发脱尽才成了如今的秃脑壳。如果就这样裹上一件像样的僧袍,也许俨然便变成了一位某个地方的大僧正(注:最高地位的僧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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