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头湾旅馆几乎正好与崔西莲夫人的房子遥遥相对,玛丽隔着一泓窄流,看着它崭新亮白的外观,耸立在山岬上。
“我很庆幸,”崔西莲夫人闭起眼睛说,“马梭没看过那低俗的建筑,他在世的时候,海岸风光还没怎么遭到破坏。”
马梭爵士和崔西莲夫人三十年前往进“鸥岬”。马梭爵士,一位热衷航海者,十年前他出航的小涎翻覆,几乎当着他太太的面惨遭灭顶。
每个人都认为崔西莲夫人会把“鸥岬”卖掉,离开盐浦,但是她却没这样做。她继续在这幢房子住了下来,她唯一采取的行动是把所有的船艇卖掉,同时把船库拆除掉。“鸥岬”此后不再供应来客船只。他们得走到渡口去,向另一位船夫租用。
玛丽迟疑了一下,说:
“那么,是不是我写信给奈维尔,告诉他他所提议的事跟你的计划不相符?”
“我当然不想干扰奥德莉的来访。她每年都是九月来我们这里,我不会要她改变计划。”
玛丽看着信说:
“你知道奈维尔说奥德莉——呃——赞同他的主意——还有她愿意见凯伊吗?”
“我就是不相信,”崔西莲夫人说,“奈维尔就像所有的男人家一样,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
玛丽坚执地说:
“他说实际上他跟她谈过这件事。”
“那可真是非常古怪!不——也许毕竟并不古怪!”
玛丽以探询的眼光看着她。
“就像亨利八世,”崔西莲夫人说。
玛丽一脸困惑。
“你知道,道义心!亨利八世一直试图要让凯萨琳同意离婚是对的。奈维尔知道他自己理亏——他想要求得心安。所以他一直想要用尽各种方法让奥德莉说一切都已没事了,说她会来见凯伊,说她一点也不介意。”
“我倒怀疑,”玛丽缓缓地说。
崔西莲夫人突然注视着她。
“你在想些什么,我亲爱的?”
“我在想——”她停了下来,然后继续,“这——这好像很不像是奈维尔——这封信!你不觉得,为了某种原因,奥德莉想要这——这次见面机会?”
“为什么她想要?”崔西莲夫人语气尖锐地说。“奈维尔离她而去后,她住到她姨妈罗伊迪太太家去——教区牧师公馆,同时精神完全崩溃。她完全就像是个游魂一样,显然受到很深的打击。她是那种文文静静,沉默寡言,感受力很强的女孩子。”
玛丽不安地挪动身子。
“是的,她是感受力很强,一个在很多方面都令人感到奇怪的女孩……”
“她受苦很深……后来离婚办妥,奈维尔娶了那个女孩,奥德莉开始逐渐恢复过来。如今她已几乎恢复以往的常态。你总不会是说她想挑起以往的记忆吧?”
玛丽有点固执己见地说。
“奈维尔说她想。”
老夫人以惊异的眼光看她。
“你对这一点倒是固执得出奇,玛丽。为什么?你想要让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
玛丽·欧丁一阵脸红。
“不,当然不是这样。”
崔西莲夫人言辞锐利地说:
“该不会是你向奈维尔提示这个主意的吧?”
“你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哦,我一点也不相信这是他出的主意。这不像奈维尔。”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愁容消失。“明天是五月一日吧?大后天奥德莉会到伊斯班克的达灵顿家去做客,离这里只有二十哩路。
写封信要她过来这里吃顿午饭。”
五月五日“史春吉大太来了,夫人。”
奥德莉·史春吉走进大卧房,向大床走过去,俯身亲吻老夫人,然后坐在为她备好的椅子上。
“见到你真好,我亲爱的。”崔西莲夫人说。
“我也是。”奥德莉说。
奥德莉·史春吉有种不可捉摸的气质。她中等身高,手脚非常娇小。她的头发是淡金色,脸上血色非常少。她的两眼很大,清澈的淡灰色,她的身材娇小匀称,一张苍白的椭圆小脸有着笔直的鼻梁。如此的外观,一张虽不美但却惹人喜爱的脸,她确实具有一种不容忽视且引人一再对她注目的气质。她是有点像鬼魂一般,不过你同时又会感到鬼魂可能比活生生的人更实在……她有着异常可爱的嗓子,轻柔清脆得就像小银铃一般。
她和老夫人交谈了一阵子彼此都认识的朋友和家常事。然后崔西莲夫人说:
“除了想见见你让我高兴一下之外,我亲爱的,我要你来是因为我收到了奈维尔一封有点奇怪的信。”
奥德莉抬起头看她。她的双眼大开,平静安详,她说:
“噢,怎么说?”
“他提议——一项荒唐反常的提议——说他和——和凯伊九月要来这里。他说他要你和凯伊做个朋友,还说你自己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她说完静静地等着。稍后奥德莉以她轻柔清脆的嗓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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