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对我的反应相当机灵,她一会用嘶哑的男孩声音说话,一会又用柔和的女孩声音说话。
我开始糊涂了,好像我正在同两个人谈话似的。
一切都很顺利。音乐声一直响着。
巴恩斯托克、摩西和老板已赌上火了——他们已下过30次赌注。
摩西夫人同西蒙纳起劲地跳着一种新的现代舞步,卡依莎在拾掇着餐具。
“布柳恩,”我诚恳地说,“别再费心机啦。这些玩笑开得太愚蠢了。金表、被套全放在那里……”说到这里,我突然产生一种新的想法:“小伙子,让我教你打枪好吗?”
“我不是小伙子。”姑娘闷闷不乐地说,“因为我和您已订过婚啦!”
“好极啦?”我就势叫起来,“我正好有一支女用勃朗宁手枪……”
我同她扯了一阵手枪、订婚戒指和人体特异功能的事。接着,我装出了怀疑的样子。
“不行!”我坚决地说,“就这样订婚不行。您先把眼镜摘一下。我可不能糊里糊涂地不看货就掏钱买东西!”
我这句话铸成了大错。由于生气,我面前原来的那个姑娘形象,又变成了一个蛮横无礼的少年。
不过,这个时候摩西夫人走到我的面前邀我跳舞,我立刻欣然同意。
我接着她的纤腰,她把头伏在我的肩上说:“你看,外面的风景多迷人……”
她突如其来地对我这样亲昵,使我的心头激起一阵骚乱。外面的月亮大概已经升得很高了,整个河谷在月光下显得灰蓝,近处的山麓就像涂抹在静谧的天幕上。突然,我看到了欣库斯那驼背弯腰、寂寞凄苦的身影。
“可铃的欣库斯……”我喃喃自语。
摩西夫人轻盈地推开我,她惊讶地把我从下到上看了一遍。她问:“可怜?为什么可怜?”
“他病得很重。”我对她解释,“是肺病,所以他很害怕。”
“对对,”摩西夫人随声附和,“您也看出来了?他一直都在害怕着什么。真是一位形迹可疑和不受欢迎的先生。同我们完全两样。”
我使劲摇摇头,叹一口气,说:“您瞧您,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他并没有什么叫人怀疑的地方。只是不幸,孤独。非常可怜。如果您看到他脸色发青,浑身冒汗……可这里的人总是拿他取笑……”
摩西夫人突然发出她那独有的诱惑人的笑声。我不知道对她的这种态度说什么好。我把搂她的手缩了回来,请她抽烟。她没有肯抽。
门帘掀开了,年轻人走到我们的面前。她一眼也不看我,却向摩西夫人顿顿脚,大声说:“请同我跳……”
“这是爵士音乐,小伙子。”摩西夫人笑嘻嘻站起来,也回头对我诱惑地一笑,接着她们在镶木地板上滑行起来。
我喘息着,用手帕擦着脑门。
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
三驾马车继续在角落的牌桌上赌着。
西蒙纳在桌球室击球。
奥拉弗和卡依莎俏悄地溜走了。
音乐在餐厅里响着。摩西夫人和布柳恩表演着超众的花式舞步。
我小心地绕过她们到桌球室去。
西蒙纳挥着桌球杆欢迎我,马上提出了让我5个球的建议。于是我脱掉上衣,卷起袖子,开始打球。
通过桌球空虚掩的门,我隐约看到奥拉弗和布柳恩跳着闪过,也看到老板往牌桌上递送饮料,我还看到了面红耳赤的卡依莎。
我的耳朵不时传来摩西先生的哑嗓门——“听着,巴恩……您这个家伙!”还有老板的劝阻声音——“先生们,钱是小事。”
我还听到摩西夫人的说笑声——“摩西,您干什么?黑桃已经出过了……”
后来我又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看到摩西用不拿杯子的手拍拍巴恩斯托克的肩膀,听到他的嗡嗡声音——“请便。先生,摩西该去睡觉了。脾打得不坏。巴恩……迪……您是一个危险的对手。晚安,诸位!我们走吧!亲爱的……”
我走出桌球室,重新要了一瓶白兰地。音乐还在餐厅里响着,但是餐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巴恩斯托克背朝我坐在牌桌上洗两副纸牌。我没有惊动他,拿着吃食和酒瓶又回到了桌球室。
在酒瓶只剩下一半酒的时候,我成功地把两只球击到网兜里。西蒙纳发出赞叹的声音。
“打完了。”我放下桌球杆说,“我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我走过餐厅,现在餐厅里已经完全没有人了。我下楼走到大厅,再出大门走下台阶。我就在旅馆前面的路上来回踱着步子。
厨房的窗子、摩西夫人寝室的窗子和巴恩斯托克房间的窗子,灯光都亮着,其他窗子的灯全熄灭了。奥拉弗的房间还是和早晨一样窗口大开着。
欣库斯裹看皮大衣站在屋顶上,他像我和莱丽一样孤独,但他比我和莱丽还要不幸,因为他没日没夜地陷没在恐惧之中。
“欣库斯?”我轻轻地喊他,但是他没有应声。
我的身子已经冻僵了,想到现在已是喝一杯热葡萄酒的时候。于是我对莱丽说,“我们回去吧!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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