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轻伯克的工作压力,公司董事长免去了他的某些职务。本来是出于好意,但事与愿违,伯克更加坚信周围的人在跟他作对,挑他的毛病,甚至要置他于死地。周围的人怕他,跟他过不去,那是因为他比谁都精明能干;要是他当了董事长,这些笨蛋统统都得滚蛋。他经常神志恍惚,心不在焉,工作中的失误越来越多。当别人向他指出错误,并提请他注意的时候,他总是忿忿不平,怨气冲天,矢口否认,声称别人修改了他写的报告,变动了统计数字,目的在于败坏他的声誉。不久,他意识到跟他作对的不仅是本公司的人,外面还有特工人员在监视他,偷听他的电话,私拆他的信件。他不敢吃饭,怕有人在食物里放毒药。吃不好,睡不好,终日愁山愁海,郁闷愤慨,体重大降。董事长焦虑烦恼,找到彼得·哈德利医生,请他给伯克治病。彼得同伯克谈了半小时,就打电话给杰德,请他收下伯克。杰德的预约登记本已满了,看在老朋友分上,只好勉强答应了。
伯克仰卧在长榻上,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
“说说你的证据吧。”杰德说道。
“昨天夜里他们竟然闯进我家里来了。他们要杀死我,但是他们玩不过我,我比他们机灵。这些日子我在书房里过夜,门上加了好几道锁,所以他们近不了身。”
“你向警方报案了没有?”
“当然没有?警察跟这帮人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已下命令叫他们枪杀我,然而只要周围有人,他们就不敢下手,所以我尽量混在人群中。”
“你告诉我这些情况,很好,我非常高兴。”
“你知道了这些情况,打算怎么办?”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认真听着。”杰德指指录音机。“咱俩的谈话录了音,万一他们真把你杀了,我们手头有记录,可以追查阴谋。”
伯克马上面露喜色。“妙!录音带!这就不怕了,可以收拾这帮家伙,给我报仇。”
“别太激动,请躺下好不好?”杰德说。
伯克点点头,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我很疲乏。好几个月没睡觉了,不敢合眼呀!被人追踪的滋味你没尝过,我可尝够了。”
我没有尝过被人追踪的滋味?杰德马上想到麦格里维。
“难道你的管家没有听见声响?”杰德问道。
“不是对你说过了吗?两个星期前我把他解雇了。”
杰德立时回顾了最近几次与伯克的谈话。就在三天前,伯克说他跟管家干了一架,说得绘声绘色。看来他的时间概念全乱套了。“我不记得你提过这回事,”杰德漫不经心地说,“你敢肯定是两个星期之前把管家辞退的吗?”
“我从不记错,也从不说错。”伯克厉声说,眼里闪烁着怒火。“你想我怎么当上全世界最大的公司的副董事长的?就是因为我脑子好,医生,别忘了这一点。”
“为什么辞退管家?”
“他想毒死我。”
“怎么毒法?”
“把砒霜放在火腿、鸡蛋里。”
“你尝了没有?”
“那怎么能尝呢!我没那么傻。”伯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怎么知道里面有毒药?”
“我能闻出来。”
“你对他说了什么?”
伯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我二话没说,把他揍了一顿,打得他屁滚屎流。”
伯克说得眉飞色舞,杰德听着心凉了大半截。本来他自信只要给他时间,伯克的病是有希望治好的。现在时间过去了,节外生枝,伯克的病情急转直下,变得严重了。在精神分析中总隐藏着病人胡思乱想的危险,一旦迸发,长期郁积在内心的种种激情和兽性就会发泄出来:像疯狂的野兽横冲直撞。治疗的方法,第一步是让病人畅所欲言,随便乱说。在伯克这个病例中,出现了反复,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先前的治疗把多年秘藏在心头的敌意和仇恨全都排放出来了,病情似乎已逐渐好转,病人开始同意医生的看法,并没有人在搞阴谋,只是他自己操劳过度,结果精神耗尽。杰德自以为正引导伯克走向正常,不久便可进行深层分析,着手治本,挖除病根。他万万没有想到伯克一直在巧妙地弄虚作假,糊弄他,考验他,引他中计落入圈套,搞清他的身份,看看他是不是他们那一伙的。伯克是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这个家伙孑然一身,如果炸死,倒也没有亲友需要他去通告。要不要给公司董事长打电话,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他?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就无异断送了伯克的前程,他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伯克是个潜在的杀人偏执狂,自己的这个诊断对不对呢?他没有十分把握,所以想另请专家鉴定,待确诊后再打电话,但是伯克绝不会同意的。
“伯克,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伯克立刻警惕起来。
“如果有人想陷害你,那么势必激怒你,让你暴跳如雷,狂吼乱咬,打人行凶甚至杀人放火,这样就可以把你关押起来……可是你很机灵、很精明,不上这个当。我要你做到,不管人家怎么激你,不理睬他们,不去动他们,那样他们就不敢碰你一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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