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女人。是有人胁迫我们,还是……”
良惠两手惊慌失措地紧紧地抓着防冲把手,就好像唯恐车子向前行驶似的。
“那倒不是,总之,换来了这桩买卖。你也不必细问,有我呢。我只想问你,如果‘货’来了,你能不能帮忙。有报酬的。”
“什么价?”良惠的声音有点颤抖,但雅子感觉到她内心的那种好奇心。
“一百万。”
良惠听到“一百万”,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阵,问道:“是和上次一样吗?”
“这次不用我们扔掉,只是在我家里肢解掉就行了。”
听到良惠踌躇着咽了一口唾液,雅子默默地点燃了香烟。一会儿,烟雾充满了封闭的车厢,烟雾碰到潮湿的前车玻璃上,迅速消失了。良惠被烟呛得咳嗽起来:“那……我干。”
“真的?”雅子确认似的看了一眼良惠的脸。
良惠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地颇抖着,“我现在急需钱。跟着你,下地狱我也去!”
难道在我前面的真是地狱吗?雅子透过雾像像的前车玻璃,除了隐约能看到前方车辆的尾灯,其他什么也看不见。雅子此时连车轮与柏油路的磨擦都感觉不到,就好像在宇宙中飘飘然也。在缺乏现实感的空间中,雅子感到这种与良惠的对话仿佛是一种梦境。
五 强台风过后,天空像粉刷过一样,失去了夏天的光辉,染上了秋天的色彩。
随着气温的下降,弥生的怨恨、后悔、恐怖、希望以及那奔放的热情都渐渐地平息下来。带着两个孩子,日常生活依旧,只是生活规律不似从前。弥生对这种生活倒也渐渐习惯了。不过,对弥生抱有同情心和好奇心的邻居们,对女户主如此快的变化却开始敬而远之。弥生除了上班和去幼儿园接送孩子外,几乎足不出户,她感到了一种奇怪的孤独。自己难道真的变了?健司死后,外面的枷锁去掉了,但内心又被“杀夫”的枷锁套住。这种内在的变化弥生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这是一个轮到弥生值日的早晨。
弥生拿着笤帚和簸箕出了家门。胡同拐角处的电线杆下,是这个街道的垃圾集中地。杀死健司的第二天早晨,自家养的猫雪儿就曾蹲在这里。
弥生向水泥墙上望去,附近的野猫经常蹲在上面伺机刨食扔掉的垃圾。一只像雪儿模样满身污垢的白猫和一只茶色的大猫,看到弥生,慌张地逃走了。雪儿自那以后也变成了一只野猫,经常在附近徘徊。对小猫之事已彻底死了心的弥生若无其事地打扫起来。
她把垃圾车拉走后剩下的生活垃圾、纸屑等用簸箕装到垃圾袋里,然后扎好。
弥生觉得好像人们都在透过窗子,不怀好意地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莫名其妙地心慌意乱起来。这时,一个年轻女子清亮的声音,像是给弥生解围似的响了起来:“对不起……”
弥生寻声望去,青年女子正有些惊叹地看着弥生的脸,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信赖的赞叹。弥生觉着面生,她思索着这个女子是否住在这条街道里。这女子约三十岁,长发垂肩,打扮得像个女职员,给人一种涉世不深的感觉。弥生一下子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你是刚搬到这儿来的吗?”弥生问道。
“是的,刚搬到那幢公寓里。”女子回头指了一下背后那幢旧公寓,又回过头来问,“我把垃圾放这儿行吗?”
“当然可以。分类垃圾的收集日在那里写着。”弥生指了一下捆在电线杆上的金属板。
“谢谢!”说罢,女子拿出记录本记着什么。看上去像是要去上班的装束,白色的长袖衬衫配一条深蓝色的裙子。弥生扫完地,拿起垃圾袋刚要走,那女子像是等着这个机会似的:“你经常在这儿打扫卫生吗?”
“这里是轮流值日,我想也会轮到你的。看一下值日表,就会知道的。”
“是吗?非常感谢!”
“如果你上班没有时间,我可以替你打扫。”
“啊,这怎么可以!”女子有些吃惊,然后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不过,我现在没有工作。”
“是吗?已经结婚了吧?对不起。”
“不,不,我还是单身。不过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龄了。”女子笑着说。
弥生发现女子笑时,眼角已有了细小的鱼尾纹。说不定她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
“我刚辞掉了工作,也可以说是失业了。”
“哎呀,是吗?”
“不过,说来有点过分,我现在又在上学。”
“是读研究生吗?”问得也有点过分,但弥生还是爽快地问了下去。因为附近已没有什么可以无拘无束说话的人了,工厂里的朋友自那件事以后也都神经质起来。今天能跟这个不相识的人聊聊天,弥生高兴不已。
“不是,读研究生可不敢想。学的是我以前干过的老本行——染色专业。我想将来就指望它谋生了。”
“那么,是边打工边上学了?”弥生问道。
“不,我有点积蓄,够上两年学用的。不过两年之后就是穷光蛋了。”女子一边笑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那幢木结构的旧公寓。那幢公寓已经老朽,不过租金还算低廉。
“是这样啊。我姓山本,家就在这条街的里面。有什么不明白的,别客气,尽管来问。”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桐野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