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帮凶,又不是我们杀的。”
“可是,我们这不是在干遗弃尸体什么的吗?”
“这是肢解尸体及遗弃尸体吧?”
雅子一说,良惠好像不明其中原因似的,舔了几次嘴唇。
“这是什么事?你打算怎么办?”
“打算把他分割后扔掉。那么,阿山就会以丈夫不存在的方式活下去。这样一来,就会以她丈夫下落不明的结局来处理。”
良惠顽固地摇了摇头。
“我不干。做不了那种事。绝对不干!”
“那好吧,把钱还我。”雅子隔着桌子伸出手。“把昨天借去的八万三千元凑齐,今天还给我。”
良惠痛苦地陷入沉思。雅子在良惠喝干了的咖啡纸杯中捻灭了烟头。白糖和速溶咖啡的气味与粘湿的烟头一起,散发出一种说不清的难闻气味。雅子平静地又点了一根烟,良惠终于下了决心。
“我还不上你的钱呀,所以,只能帮你了。”
“谢谢。我相信你会帮忙的。”雅子答谢道。
“可是……”良惠抗议似的抬起头,“我可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同意做的呀。
真没办法。不过,你为什么帮阿山做这种事啊。”
“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帮她的出发点和帮你是一样的呀。”
良惠没吱声,一直沉默。
几乎所有的工人都离开工厂以后,雅子和良惠才一起走到外面。正下着绵绵细雨。良惠从放在大门口的伞箱中取出自己的雨伞。雅子因没带伞,只好淋着雨去停车场。
“那么,请九点钟到我家来!”
“知道了,我一定去。”
良惠心情沉重地在雨中骑上自行车。雅子目送着她的背影,急急忙忙走向通往停车场的路。正在此时,发现在法国梧桐树丛的树影后,站着一个男子,是宫森和雄。他身穿T 恤衫和牛仔裤,戴一顶黑色帽子,眼瞅着地面,手中拿一把透明的塑料伞,可是自己却没打,淋着雨站在那里。
“臭狗屎,不知用葡萄牙语怎么说。”
雅子边从他的身边通过边骂,和雄露出一脸尴尬的神色,全然不理睬的雅子径直往前走,和雄从后面追了上来。
“给你伞!”说着递过塑料伞。
“我可不要这种脏东西。”
雅子用手一推,雨伞掉在缺乏绿色的混凝土人行道上。周围是与汽车工厂灰色围墙相连的绵延不断的公路,路上既无车辆也没有行人,雨伞落地的声音传向远方。
雅子听到和雄叹了一口气,想起前天晚上,他向弥生问好不被理睬时出现的那种伤感表情。
他还年轻。雅子回头看着从后面追赶的、因不知如何是好而极度苦恼的和雄,感到他的幼稚让人赶到厌烦。帽子下那双黑色闪亮的眼睛,和昨晚黄色月光下的完全一样。
“不要老跟着我!”
“对不起。”
和雄急忙绕到雅子前面,突然把双手放在厚实的胸膛前说道。雅子虽然立刻明白,那是从心里表示道歉的意思,但仍不理睬他,从拐角往右拐去。这条路与废弃工厂平行,是流氓经常出没的地方。她明白和雄还在后面尾随。她不想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只觉得讨厌极了。
“今晚请来一趟好吗?”
“有这个必要吗?”
“可是……”
雅子为甩掉和雄,边跑边观察右边废弃工厂的卡车入口处周围的情况。和雄把雅子摁靠过的那个生锈的茶色卷帘式铁门没有被压瘪,在雨中,它的颜色更加醒目。曾经被踏得乱七八糟的夏草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昂首挺立,一片繁茂。
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的现场。突然雅子头脑发胀,昨夜的屈辱和自嘲的心情一下子又涌上心头。
雅子站住,等待和雄的到来。她满腔怒火,已无退路。和雄手拿雨伞,盯着雅子的脸,呆立不动。
“好吧,你今天再敢胡来,我就报警,也告诉主任,开除你的公职。”
“……知道了。”
和雄松了口气,点点头后,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微黑的脸,胆战心惊地等待着雅子的斥责。
“我并没饶过你!你可不要得意忘形啊!”
说完,雅子就往回走,和雄已不再追她了。走到停车场人口处,雅子终于又回头看了一眼,和雄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处。
“混蛋!”雅子抑制住心中的震颤,想高声咒骂。她一边思考着自己究竟想向谁发泄,一边慢慢寻找自己的花冠车。当然,车仍停在昨晚的地方。
一想起后备厢中的“东西”,雅子就感到真是不可思议。尽管那是没生命的、
不能动的“东西”,而且,现在天已放亮,并且下着雨。甚至直到刚才,还拼命向自己道歉的那个色胆包天的年轻男子,也让雅子意识到后备厢中尸体的存在。
咒骂的对象并非他人,就是这具不动的尸体及与此相关的自己。
雅子打开后备厢,把厢盖向上掀开十公分左右,往里瞥了一眼。看到灰色的裤子及多毛的左腿。那是昨晚,弥生说“还有热气呢”时触摸过的地方,皮肤苍白,腿毛像毛线头似的,脏乎乎的。这是件东西,仅仅是件东西而已。雅子嘟囔着,关上后备厢。
第二章 浴室
一
雅子站在浴室的门口,倾听由窗外传来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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