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怎么现在跑回来了?离家三年的女儿回娘家来了呗。你还能不高兴。
瞧!这是你的外孙啊!”
和慧高高地抬起像高中生描的那种细眉。尽管她想往年轻打扮,但一眼就能看出生活艰辛所带来的沧桑。她们母子俩穿的衣服又旧又寒酸,像个脏兮兮的叫花子。
“这是我外孙?叫什么名字啊?”连孩子叫什么都没告诉过自己,良惠气哼哼地问道。
“叫一生。对了,服装设计师中,不是有叫这个名字的吗?”
“没听说过。”良惠不高兴地刚一开口说道,和慧就变了脸。她那泼妇一样的语调,使良惠不由得联想起从前的和慧。
“这是干什么呀?好容易回趟娘家,闹得都不愉快。不要找气生嘛。你这是怎么了?一脸的疲劳相。由此也可以看出咱们家的不景气呀。”
“我在盒饭工场干夜班计时工呢。”
“呃?这么晚下班?”
“不是,今天,我顺便去朋友家呆了一会儿。”
良惠惦记着从雅子家拿回来的装健司尸体的塑料袋。已把它们归拢在一起,装在一个结实的纸袋里。她边向和慧辩解,边悄悄地把纸袋藏在厨房的垃圾桶里。
“那么,你什么时候能睡呀?这样下去,你不就要累垮了吗?”
腰身变粗、有点威严的和慧,好像只会在口头上表示担心。但是,正是这个和慧和如今的美纪一样,因讨厌这个有卧床不起的老人居住的狭窄的小屋,而离家出走的。自己的操劳,如今诉说又有什么用呢?反正讨厌的事、烦心的事、所有苦恼的事都一股脑儿地推给了自己。即使是一直把“勤奋”作为金科信条的良惠,在不孝的女儿面前,也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那么,谁会来照看这个家。白天,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你来家帮过一天忙吗?”
“你别说了!”
“所以,没办法嘛。还是说说你奶奶吧,怎么样?没事吧?”
良惠吃完早饭,换过尿布后,扔下婆婆去了雅子家。这时,她突然想起六个榻榻米房间里的婆婆,往里瞅了瞅。婆婆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好像在听两个人的对话,气得睁大了眼睛。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哼!你去哪儿,做什么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我正要去见阎王爷呢。”
良惠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为什么大家都无端地指责我呢。难道以为我是钢铁造的机器人吗?良惠想到此,不由得大声斥责说:“所以呀,你死了才好呢!”
然后又接着说:“那我就把你呀,切成一块一块的,当作生活垃圾扔掉:首先,把你那满是皱纹的脖子给割下来。”
婆婆给吓呆了,接着放声大哭。淌出的眼泪不多,只是大声呜咽。在间歇时,像念佛似的嘟囔道:“终于说出你的真心话了。你是像魔鬼一样的女人,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我等着你这个魔鬼快快动手!”
婆婆也道出了心声。仍怒气未消的良惠盯着那薄被上褪色的香豌豆花的图案,呆立着。但随着感情的波涛渐渐平息,一股痛苦的悔恨之情涌上心头。
自己顺口说出了没影儿的话。自己真的变了吗?如果变了,那是因为雅子拉自己入伙做了那种伤天害理的事。都怪雅子不好,不,应该怪凶手弥生吧。不对,应该怪为了金钱而参加的自己。对,家中没钱是这一切的根源。
默默地靠在餐桌旁的和慧劝解道:“算了,算了,这样大吵大闹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你说的也是呀。”
听了和慧的劝解,良惠感到浑身乏力,返回起居室。婆婆还在啜泣。和慧像是要平息争吵似的说:“妈妈,我刚才告诉过你,好换尿布了。”
“啊,是吗,谢谢!”
浑身无力的良惠坐在矮饭桌前,周围乱扔着小外孙子带来的小玩具车,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良惠看到精美的玩具警车啦、消防车啦,不由得一时气愤,全都扔到矮饭桌下面。小外孙没有发现,自己爬进美纪的房间,在那儿玩着。
“你没向市府的社团服务公司申请帮助吗?可请他们帮助你嘛。每周能来几个小时?”
“我去过了。不过,每周只来3 个小时,只够出去买趟东西的时间。”
“嗯……”
一点也没有合眼的良惠,摇摇感到疼痛的头,切入担心的话题。
“可是,你这次回来干什么呀?”
“是这么回事……”
和慧匆匆忙忙地舔着嘴唇,良惠还记得这是和慧撒谎时的一种习惯。
“我那口子呀,现在到大阪打工去了。我也想去,你能不能借我点路费呀?”
“我哪有什么钱呀。他去了大阪,你们去找他,不就得了吗?娘俩一起过也可以嘛。”
“可是,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呀。”
良惠呆呆地张着嘴。总之,她娘俩是否被抛弃了?这么狭小的房间,如果和慧母子再住进来,可怎么办啊?良惠慌了神。
“把孩子送保育园,你找份活干不就行了吗?”
“对呀。所以才回来借钱嘛。”
和慧伸出手。
“求你了。我说,你多少还能没点存款吗?刚才,听邻居的大婶说,这里要拆除,建新公寓。要真是那样,我们也搬回来,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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