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把四角形米饭拌匀整平的,有浇咖喱汁的,有切炸鸡块的,有把鸡块放到咖喱汁上的,有称“福神”牌咸菜分量并放到盒子里的,有盖上塑料盒盖的,有用胶带固定饭匙的,有贴封条的,就这样,一道道分工精细的作业,随着传送带的转动,逐一完成,最后,一份咖喱盒饭制作完毕。
日复一日的流水作业开始了。雅子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过十二点零五分。
还得在这冰冷的水泥地上站五个半小时。即使想上厕所也必须一个个地轮着去。
从提出申请到轮到自己,大约需要等近两个小时。所以,要尽可能地自我安慰,同伴之间相互帮助,尽量在一种轻松的气氛中作业。这是使身体不致被摧毁,能够长期坚持这一工作的诀窍。
开工一个小时左右,听到新来的女工喊了一声,效率立刻降了下来。流水线的速度有点受影响。这时,弥生急忙伸手把新来女工的那份饭也拌匀了。雅子想,她可真是个好人。现在只能自扫门前雪,更何况,今天的弥生是那样疲倦。
凡是老职工都知道,“搅拌米饭”是件累活儿,因为米饭不是刚出锅的,既凉又硬,要把呈四角形的米饭瞬间捣碎,不但需要腕力和手指的劲,而且,还要用腰上的劲,所以,连续干下来腰部常常感到酸痛。搅拌一个小时,从背部到肩膀都疼痛难忍;再坚持一会儿,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所以,这个活一般都交给新手去于。弥生的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一直搅拌不停。
一千二百盒咖喱饭加工完毕。女工们迅速地清理传送带,必须立刻转移到另一条流水线。
下一道作业是制造两千盒“幕之内特制盒饭”,“幕之内特制盒饭”盒内装的材料多,所以流水线也长。后面的工序由许多戴着蓝色知了帽的巴西工人担任。
良惠和雅子与往常一样,担任“盛饭”的角色。让机灵的邦子当副手,这样就能确保让弥生做最轻松的往炸猪肉片上浇调料的工作。用双手拿一片炸肉片,在调料桶中浸一下,然后,把两张浸过汁的肉片排列在一起。这是一份远离高度紧张的流水线的轻松工作。这样,不但弥生能够胜任,雅子也可以安心地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了。
可是,当作业结束、开始清理现场时,一种什么东西被弄倒而发出的激烈碰撞声使员工们大吃一惊。原来是弥生被装炸猪肉片浇汁的容器绊倒。金属盖嘎啦嘎啦地滚到旁边的传送带边,周围是一片浓茶色的浇汁汪洋。
车间的地面因油腻的浇汁而变得滑溜溜的。熟悉这道工序的人,轻易不会出这种事故。
“你究竟是怎么搞的?”
满脸气得紫红的中山跑过来,大声训斥道:“啊!洒了这么一大片!”
儿位男职员拿着拖把慌忙赶过来。
“对不起,我滑倒了;”
屁股泡在浇汁中的弥生表情呆滞地坐在那里。雅子急忙跑过去把她拉起来。
“快起来!”
雅子发现,在弥生卷起的工作服的下方,靠近心口的地方有一块不小的青黑色斑块。这就是弥生失魂落魄的原因吧?像是被上帝摁了一个不吉利的图案似的,斑块在她那白皙的腹部上显得格外醒目。雅子“啧啧”了两声,急忙放下弥生的工作服的下摆,以防别人看到青斑。
即使想去换衣服,也没有可替换的。结果,弥生仍然穿着屁股和两袖沾满炸猪肉浇汁的作业服继续工作。白大褂沾上了浓浓的浇汁,立刻被染成咖啡色,虽然还没有渗透到里面,但气味却很冲。
清晨五点半,因没再加班,完成作业的工人们陆续回到二楼。雅子她们四人,通常是换下工作服后,从自动售货机买来饮料,边喝边聊,二十多分钟后才回家。
“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出什么事了?”
一无所知的良惠注视着弥生。熬了一个通宵的良惠的脸上露出与其年龄相适应的倦容。
弥生一口喝干了纸杯中的咖啡,稍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昨天,和他大吵了一架。”
“吵架,还不是家常便饭,对吧?”
良惠为求得支持,对邦子笑着说。邦子把一根细长的薄荷型香烟轻浮地横衔在嘴中,眯缝着一双小眼,不冷不热地附和着说:“你和山本不是感情很好吗?
还时常一起带着孩子出去玩吗?”
“最近从来没出去过。”弥生嘟囔了一句。
雅子默默地注视着弥生。一坐下,一种潜伏了好久的极度疲劳感传遍全身。
“谁都会有这样一个时期的。在漫长的人生中,既会有低谷,也会……”寡妇良惠想用老生常谈安慰她。弥生却用激烈的语调甩出一句:“可是,他把存款全都挥霍掉了,真是个败家子!”
大家都被弥生口气的激烈程度及内容的严重程度惊呆了,鸦雀无声。
“干什么用了?”
雅子点了根烟,吐了口烟问。
“说是赌博,什么‘比九点’游戏什么的。”
“你丈夫不是一位比较正派的人吗?怎么能走上赌博这条邪路呢?”
良惠惊讶地睁大双眼。
“咳!”弥生无力地摇摇头。
“有一家他常去的店,好像在那里玩,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有多少储蓄呢?”
邦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眼睛里放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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