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小堇停在一幢六层筒子楼的前面,我快步跑到她的跟前,有些气喘地问:“是这里吗?”
小堇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我在楼下亲眼看着小彬上了三楼的左边,是那里没错的。不过,他干吗不亮灯呢?”
我抬头看看三楼左边的窗户,居然是一片漆黑,的确有些奇怪,随口说:“可能要假装成睡觉的样子吧?我小时候也常这么干的。”
抬腕看看表,才九点四十分,离小彬的爸爸下班还有二十分钟。我抽出一张纸巾铺在地上,坐了下来。虽然说小堇应该不会觉得累,但她也靠着我坐了。
我们轻声交谈着消磨时间,偶尔抬头看看星星。直到十点五分左右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自行车的声音。
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在楼前停下。那人头发蓬乱,看起来十分疲惫,身上穿的西装虽然看起来不是廉价货,但又脏又皱,白色的衬衫上有很多颜色可疑的污点,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洗了;领带像条失去水分的干黄瓜一样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
他瞪着我们看了一会儿,目光中似乎并没有友好的成分,也许在怀疑我们两个是夜游的女学生吧?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把车子锁起来之后就搬到了楼道里面。
我们紧盯着着他走上楼去,寂静的夜里,他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一直到三楼。然后,左边的灯亮了。
“就是他!”我对小堇轻声叫着,“他肯定是小彬的爸爸。”
小堇冲到楼道里,我紧随其后,然而楼道里太多的自行车和破烂阻碍了我的行动。等我费力地从里面挤出来,就听到三楼传来一阵怒吼。
我快步冲上三楼,刚才的那个男人正对着小堇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神经病!”
小堇的脸色白地像墙纸一样,紧张地无法开口说话。我抢到她面前,伸出穿着军靴的脚卡在门缝里,阻住那人要关门的举动。
“先生,我们也不认识您。但我认识您的儿子。”我抬着头看他,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
“我哪里来的儿子!十三点!”他越发愤怒,差点喷我一脸口水,那种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想把我们吞下去。
“是吗?”我冷笑,“最近我们每天晚上都跟他在附近的公园玩呢,刚刚也亲眼看见他进了这个房间。现在我怀疑您对自己的孩子使用暴力,请您把小彬叫出来,让我们谈谈好吗?”
“小彬?”那人的眼光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听到吵闹声,对门和楼上的住户都在探头探脑地往下窥视着。
我不理会他,对着门内叫道:“小彬!小彬!出来,我是苏姐姐!”
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好啊!你们要看,我就让你们看!”
他突然把门打开,冲着里面咬牙切齿地叫道:“出来!畜生!”
我听见,身后的小堇发出一声惊呼——
——一条褐色的,大约有一岁左右的小狗,畏畏缩缩地从一个房间里跑出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们。
那男人飞起一脚,但小狗灵巧地躲开,钻到沙发下面,只露出半个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那张本来不可能有表情的面孔在我脑海中和小彬的面孔重合了,而我清楚地知道,它在害怕——它非常害怕。
那男人似乎被小狗的举动激怒了,跺着脚大喊道:“死畜生!给我出来!”
小堇越过我拉住了那男人的手臂,用我从未听过的坚定语气说:“请让我和他谈一谈。”
“疯子!”
我看不见小堇的脸,但越过她的头顶,那人的表情慢慢软化下来,最后不情愿地让开了一条路,忿忿地吐了一口唾沫。
小堇走到沙发跟前,蹲在地上,轻柔地呼唤着小彬的名字。
小小的褐色身影,终于犹豫地走了出来,任由小堇抚摸着它的皮毛。
“真可怜……你吃了不少苦呢……”小堇把它抱在膝头,在它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距离太远,我无法听清。
说完,小堇把它放在地上,小狗,应该说,小彬抬头看着她,轻轻咬着她的裙角,似乎十分不舍。小堇伸出手掌让它舔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回过头,说:“我们走吧。”
“走?!”我惊叫,“就这样就走了?!”
小堇叹了口气,问我:“现在有法律说,不准虐待宠物的么?”
“……没有。”
“走吧。”
带着失望和愤怒,我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身后一阵凄厉的犬吠和怒骂声被关上的大门掩盖住了。
“小堇,你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了吗?”回家的路上,我买了一瓶汽水,把吸管当成发泄对象狠狠咬着。
“那要怎么样?”小堇情绪很低落,只顾低头走着路。
“虽然不能用法律制裁他,改天我叫几个哥们儿去揍他一顿出气!”我把喝光了的易拉罐在手里捏扁。
“你揍他,他会揍小彬的。”
“可我不甘心!”我大叫,完全不顾“夜里禁止喧哗”的社会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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