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这些鸽子是属于谁的?只是野生的鸽子吗?还是政府管理的?抑或是有人饲养?女孩们完全摸不着头绪。假如顾问皮球女士在场,就能全交给老师处理,高枕无忧;但老师送来慰劳品后已先行回去了,没半个可依赖的大人在场。
女孩们束手无策。或许她们曾在步道上找了些看来和善的大人询问“我们不小心踩死鸽子,该把尸体送到哪里去才行”?但一时之间没人答得出来。想当然耳,突然被这么一问,谁能立刻答出来?也许曾有人建议她们随便找个地方掩埋,但女孩们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如此草率处置,又或者埋尸令她们觉得恶心,不愿进行;也可能是因为生活在没有土壤地的都会之中,让她们不知如何着手埋葬。
总之,她们姑且离开步道,手上提着装有死鸽的纸盒。女孩们心急又害怕,她们担心今晚得被迫将死尸寄放在同好会成员之一的家中。
当然,没人愿意接手如此恶心的任务,因此她们希望在回家之前处理掉这个累赘;不,是绝对得处理掉,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处理掉——这应该就是她们最后的结论。
她们起先的计划是走进百货公司,将手提袋留下,假装忘了带走。她们实际上是在哪里掉包的,少女不明白;但“她”买了蛋糕后没直接搭车前往少女家,而是先来百货公司,目的应该是如厕吧!
“她”将蛋糕盒放在洗手台上,前去方便;大概是认定没人会偷这种东西吧!然而,碰巧走进同一间化妆室的女孩们见了装在手提袋中的纸盒,却一时动了歪念。
倘若光留下装有尸骸的纸盒,或许会从步道上的围观民众口中泄漏出物主即是她们之事。胆怯的女孩们无法漠视这个可能性。既然如此,索性与眼前这个装着真正蛋糕的盒子调换吧!
如此这般,女孩们成功地将“累赘”推给了“她”。不难想像,女孩们的心中必然交错了各种自我欺骗——这不是不负责任,只是因为我们不知如何处理,才交给经验比我们丰富的大人去解决。又或许她们根本不曾经历这些名为自我欺骗的烦恼及犹豫,只是抱着轻率的心态掉了包。无论是哪种情况,她们一辈子也想像不到自己做的事带来了什么结果。
少女认为女孩们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一点也不夸张。但她无法怨恨未曾谋面的女孩们,她早已失去了这种“能力”。即使只有片刻也好,她试图为此悲伤,却无法悲伤。
少女离开了向晚的步道。四个高中女生、顾问及高大的男孩仍在谈话,但少女已毫无兴趣,头也不回地离去。今天是定时向这里报到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又将有截然不同的日课展开——练习将表情变得丰富,以防让人看出自己的心灵是空空荡荡的。
没有爱情,却要装出温柔的脸孔;没有恨意,却要装出愤怒的脸孔;少女必须配合各种状况自然地摆出各种表情,必须学会自由自在地操纵脸部肌肉。现阶段,少女仍完全无法想像这种工作有多么地艰辛。
事实上,接下来的十年间,少女鲜少发觉持续戴着“面具”有多么困难,直到她在高知遇见了与“她”相似的女人——紫苑瑞枝为止。
SCENE 9
“——这么一来,”东京的私邸中,白鹿毛源卫门宛若将整壶岩盐含在口中参加耐力比赛一般,紧紧皱着眉头。“就全部解决了吧?”
“是,”黑鹤依然像工艺品一般,丝毫不改面无表情本色。“似乎解决了。铃小姐的顾虑也已消除,值得庆幸。”
“是值得庆幸,假如小铃回来的话!”在反覆思索该怒吼或是该错愕之后,源卫门采取了折衷之策,叹了口不轻不重的气。“她到底在做什么?不是事情解决了以后就会回东京来吗?啊?黑鹤?至少你是这么说的吧?”
“属下的确说过。”源卫门这番讽刺连亲生孩子听了都要头冒冷汗,黑鹤却丝毫不以为意。“小姐在过年时似乎会回来。对了,小姐要属下代为询问总裁想要什么土产?”
“我不是在讲这个!谁在跟你谈过年时的事啊?我是问小铃为什么不回来!已经八月了,再这样下去,暑假结束,新学期又要开始了!拖拖拉拉地在干什么啊?叫她快把工作辞了回来!”
“其实关于这件事,”黑鹤犹如以电脑计算过效果一般,微妙地降低了声量。“原本小姐似乎是打算在七月底辞去安专的工作,回到东京来的。”
“当然啊!事情都解决了嘛!为什么没这么做?”
“因为她改变主意了。”
“怎么个改法?”
“小姐将等到明年三月底才辞去安专的工作。”
“为什么?”比起发怒,源卫门困惑的成分还要多一些。“为什么要延到明年?哪有这个必要?”
“据说是职业道德上的问题。”
“职业道德?”
“小姐认为,承蒙安专聘为行政人员,若是连一年都做不满,恐怕有失礼仪。”
“做满一年?喂,反正都要辞了,现在辞和明年三月辞还不一样?”
“小姐不认为是一样的。她坚持应做完这个学年度才合情理。”
“真是的。”至少不必担心孙女一辈子都住在那个离岛了;这份安心感让源卫门从容地点了点头。“也好,这种想法倒也成熟,或许我该高兴她长大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西泽保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