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是乔装成护士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的吗?寒川冷哼了一声,觉得这一招并不高明。就算沈瀚身形纤细,裹上白大褂看不出男女,戴上大口罩看不清面容,瞒过便衣的监视合情合理,但还是有哪里不对……
寒川捏着沈瀚留下的那张纸条,翻了个面,纸条背面一角赫然画着一个精致而怪异的图案:一条盘卷的螭龙!水笔所作,线条简洁却勾勒出工笔画般的精确;和纸条正面的字迹同一颜色,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笔。
好似有一口大钟在寒川的脑袋中敲响,带起了一浪浪震撼的叠波——
沈瀚,竟然有这么好的画工?“最后一次机会”的背面画的竟然是这熟悉的盘螭龙形?病恹恹的他,竟有能力悄无声息地敲晕一名护士而不被门外的便衣觉察?
“等等,那个被敲晕的护士呢?”寒川突然问。
“在楼下诊室休息,应该没什么大碍……”美佳思索着回答,一抬头,寒川已夺门而出。
第6章 借刀杀人
一地衣服。白大褂,口罩和护士帽。
“欸,人哪去了?刚刚还在的呀。”美佳在旁边低声嘀咕,扭头瞥见寒川阴沉的脸色,幡然醒悟:“她、她不是护士?”
“你看清‘她’的脸了吗?”寒川伸手探了探白大褂,体温犹存。
“没,我听说沈瀚病房出事就急忙上楼了……”
“不,我还没有输……”寒川喃喃自语,转身交代了手下几句,再一次消失在美佳面前。
“哎,寒川,你要把他找回来!他还是个病人,还需要治疗!”美佳冲着寒川的背影喊。
急切的声音空荡荡地消散,就像诊室门口印着“十”字的帘子,被暴烈地掀起再平静地垂下,无所回应。美佳垂手而立,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信仰了,在这乱世当中,拯救与毁灭相比,显得那么的可笑与无力。
“美佳小姐……”诊室里间的帘子掀动,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走了出来:“如此看顾于我,我真有点不忍心呢。”
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露在外面,笑意扑闪。
“你……沈瀚?!”美佳在错愕当中,还是飞快地认出了这名“护士”的身份:“你一直在诊室里?!你不知道他们要抓你吗?!”美佳不自觉地回望诊室一角,在仓促、慌乱堆在地上的一团护士服上,读到了一股蓄谋的意味。她张了张嘴,对这个年轻病人的胆识的惊叹压住了冲到嘴边的疑问,并开始隐隐不安——沈瀚说的“不忍心”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美佳小姐帮我一个忙……”沈瀚身上的白大褂动了动,手揣兜的位置凸起一个硬物。
是枪。
美佳心中涌起一阵愤慨——在这个世上横行的,果然没有善意!刚要张口怒骂,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沈瀚举起的枪口,迅速隐没在白大褂下;他背转身去,假装在工作台前忙碌。
“美佳!”来人是羽良:“什么情况?那个护士是假的?!”
不知为何,本该向羽良求助脱困的美佳绷直了脊背,好像要挡住背后的“假护士”,然后鬼使神差地向墙角抬了抬下巴。羽良顺着美佳的示意看到了堆在地上的护士服,不出所料地同样落入了圈套。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离开了诊室。
美佳长出了一口气,在胸口划着十字:“主啊,宽恕我,我说了谎……”
“不,你没有说谎,你只是道出了一个事实。”沈瀚在她身后柔声宽慰:“是他愚蠢,落入了思维定式。”
“别安慰我,沈瀚!”美佳并不领情,惊魂未定中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也需要祈求宽恕!”
“安慰给予善良的人;恶人需要的是惩戒,而不是宽恕。”沈瀚侧过脑袋,两只露在大口罩外的眼睛玩味地看着美佳:“在我眼里,你们日本人都是恶人,在中国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美佳小姐虽然个例外,我仍不惮于用恶人的手段惩戒恶人……至于宽恕什么的,我从不奢望。”
……
走出诊室的寒川很快锁定了一个人的身影。灰色的中式长袍,圆檐礼帽压得很低,步子略急却不敢抬头,明显在人群中努力地遮掩自己;更重要的是,身形比一般男子要瘦弱……寒川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乔装打扮、从众便衣眼皮底下逃脱的沈瀚。
那个人似乎觉察到了身后的追踪,步子越走越快;借着对街道的熟悉左穿右绕,好几次差点甩脱了寒川的追踪。前面就是法租界了。沈府位于法租界内,只要沈瀚进入法租界,就意味着他从寒川手中成功逃脱,这一回合的对赌,就不能算沈瀚输,顶多算个平手。寒川可不想就这么认输,他发足狂奔,拉近了与那个人的距离后大喝一声:
“沈瀚!你跑不了!”
那个人听到这声暴喝,果然顿了顿身形,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街边一幢气派建筑的大门。
“百乐门?”寒川心中跳了一下,仍毫不迟疑地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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