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嬴却迎上来握住,指尖的硬茧清晰可辨地划过寒川的掌心——一只裹着什么物件的红绸包顺滑地交换到了寒川手里:
“给你。”
“……”寒川几乎在触手的一瞬间就猜到是什么,呼吸骤然停顿。
“少爷说,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条项链的故事,你一定会来问我——可是你,一直都没有说。”
寒川屏住呼吸收回手掌,仿佛出口大气都会惊飞手心里的东西——红绸缎子已然打开,被江风吹拂得猎猎扬扬,如同在他的掌心边缘燃起一圈跳动的火焰;火焰中央躺着一条金项链,坠着一枚火彩祖母绿。让寒川触目惊心的并非在火红绸布映衬下更显森然冰绿的色泽,夺目地彰显出宝石的不菲身价,而是它巧夺天工、独一无二的坠扣镶嵌方式——
双蛇衔珠。
“你为什么不问呢?……我等了很久,很久了。”长嬴维持抱膝蜷缩的姿态,轻柔的语气飘飘荡荡,仿若透过了字面上的语义,经年而来。
寒川像溺了水的人一样大口喘息,他甚至没有如常见到宝物那般,惯性地、冷静而严谨地动手检视,因为他根本就失去了方寸;如果说当晚在百乐门他只是在少女的颈间窥斑见豹,疑窦重生,那么眼下他则是□□裸地接受猎物的盘问——宝石上玲珑盘卷的双蛇目中含翠,有如活物一般冷冷注视着他的无措: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样一条项链?”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条和他遥寄于记忆中的、只能摹在拓本上怀想的,一模一样的项链?
第25章 有匪君子
“打出生的时候,这条项链就跟着我了。”长嬴淡淡一笑,额前的刘海被江风拂起,如同揭开了什么序幕:“可我是个粗人,每天被我爹赶得上蹿下跳的,几乎没有戴过——我以为,这条项链只会一辈子躺在我的梳妆盒里,不会再有挂在胸前的机会,直到……直到我可以把它传给一个可以传承的后辈。”
“……”
“不过,我到底还是戴上了——少爷逼我戴的,不但逼我戴,还逼着我去百乐门……少爷说,这是我的命中注定的缘分,孽缘良缘,总得一试。”
“……”
“呵,说起来你定会嗤之以鼻的!”长嬴终于起身来,在空旷的甲板上舒展腰身:“你受西方教育,崇尚民主自由,一定反对姻缘命定,媒妁之言这种事情——可是不巧,我身上就有这种父母之命;我尚在襁褓之中,我的婚事就已被双方父母商定——这条双蛇衔珠项链,是我的定情信物;我和我素未谋面的郎君,一人一条。”
“你的信物……那么,你的郎君……”寒川气若游丝。
“早就没了。”长嬴回答得很干脆。
“……”寒川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僵直了很久的脊背骤然放松。
“我爹大概是不打算告诉我的——最初知道这条项链的来历,是偷听了我爹对少爷说的话,我记得我爹举着这条项链对少爷说:如果他还在,你以为我不会万水千山把他找回来和长嬴成亲吗?我和你爹一辈子的换命交情,我对你爹的承诺,什么时候食言过?”
“……”你爹和沈令书?寒川在长嬴的只言片语中默默拼凑整个故事——没记错的话,长嬴的爹是苏图,沈府的管家。苏图和沈令书有换命的交情,所以双方的孩子许下了娃娃亲;沈家许下娃娃亲、又“早就没了”的孩子,不是沈瀚而另有其人,从年岁上推断该是沈瀚的兄长,从未听说过的兄长,或者说,是军部对沈令书的调查也未发现的早夭的长子——这个故事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却透着股说不清的味道。
“可是有一天,少爷像疯了一样来要我的项链,说我的郎君没有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说要借我的项链去找人、认亲……”长嬴的目光落在寒川脸上,满是怜惜:“少爷很可怜,表面上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忍得很是辛苦——对了,我那薄命的郎君,是少爷的哥哥。我爹想了很多法子,才劝服了少爷。”长嬴轻轻吐了一口气,仿佛这一段与自己关联不大的情节,才最沉重最难以启齿。
“再后来,少爷再一次跟我要项链,甚至要我亲自带上——这一次我爹终于同意了,因为,这回是因为‘纷红骇绿’的事,关系到少爷和寒川少佐你的赌约胜负。”
“我知道沈瀚的用意,但,你拿什么来证明,这颗祖母绿就是‘纷红骇绿’上的那一粒?”故事冗长,线索错乱,可即便是在一片滔天的冲击中,寒川依然能清醒住抓住关键。
“马勒别墅地下密室里,那只光秃秃的白玉盏,算不算证据?”
“……”寒川想反驳,他曾经在病房里反驳过沈瀚一次了,但是这回,他哑了口。
“我亲眼去看过,你呢?也亲眼看过了吧?”
潜入马勒别墅——元帅府邸可不是小事,长嬴偏偏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举重若轻地证实了寒川的猜想——元帅府邸后窗梧桐树干上的隐秘钉扣痕迹,是长嬴留下的!虽然寒川早就猜到长嬴是手执长鞭、自羽良乱枪之下救了自己一命的女侠,但此时听到长嬴自证壮举,望向她的目光还是难掩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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