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瀚直挺挺地跪着,不为所动。
“就算我敖二被宗族除籍,逐出家门,我敖氏的手艺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外传的!你别仗着我宠你……”
“你别罚他,是我的错!”寒川再也趴不住,一骨碌翻起身来,走到沈瀚身边就去扶人。
沈瀚却拽住寒川的胳膊:“你也跪下!”
沈瀚恳切而坚决,寒川不及思索,顺从地屈膝,和他跪作一排。
“师傅!是徒弟没用,不但学艺不精,不能光扬门楣,还坏了师傅的规矩……不如,不如将错就错,再给我收个师弟怎么样?”
“你个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敖二气得头晕脑胀,抬起腿照着沈瀚就踹,没想被沈瀚旁边那个光着上身的小子双臂牢牢抱住,他在并排跪着的二人面前金鸡独立,既踢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好、好!你小子有靠山了!师傅管不住你了!”
“师傅!”沈瀚膝行上前,捉住敖二的一只手:“不是小瀚有靠山,是小瀚恐怕不能给您送终养老;知道您心疼小瀚,小瀚也心疼您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敖二心神错乱,这奇异的兄弟二人,一人抱手一人抱腿,是要逼死自己这把老骨头的节奏?敖二抬起手,抖抖索索地指着寒川:“他是个日本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您心里也知道!我们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沈瀚大声地打断敖二:“身份什么的很重要吗?我是沈令书的儿子,您介意过吗?当初苏先生与您八拜之交,无惧与无影门交恶,有介意过您叛族的身份吗?很多人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份,这不是他们的错!谁不喜欢承欢父母膝下,谁又愿意背井离乡飘零海外……您现在不选他,您叫他选谁?您叫他选谁?!”
说到最后,沈瀚声嘶气促,脸一白,含胸咳喘起来。
寒川抱着敖二小腿的手一甩,转身去扶沈瀚。
敖二一个趔趄,跌坐在床沿上。
“我瞧明白了——你这便宜兄弟,只会选你。”
第33章 师门鬼影
“师傅,你是怎么猜到的?”
沈瀚蜷缩在床上,昏昏欲睡。他喝下了药汤;敖二收了新徒。屋子里的气氛没有更热烈,也没有更沉闷,而是小心翼翼地握手言和,客客气气地相互试探。寒川和敖二都抢着去服侍沈瀚,把他当成一个矜贵得不得了的病人;端茶递药,捶胸揉背,恨不得将沈瀚占为己有,这样才可以有力度地视另外一个人形同空气。
“你们有完没完……”沈瀚有气无力地抱怨:“我还有气呢……看你们的样子我以为我没几天好活了!”
然而,当沈瀚被两人争先恐后地扶上床之后,他们才发现,单身汉敖二的家里,床只有一张。
本来嘛,和徒弟挤一挤,问题就解决了,但是敖二突然发现,他现在有两个……徒弟。
“咳……”敖二不得不拿出师傅的威严,来解决这个基本的问题:“去,把你……师兄刚才教过你的步骤,再给我重复一遍。”
寒川默默无语,木然的表情上看不出悲喜,他一步步退后,慢慢在桌边坐下,倒是做足了服从的姿态。
师兄……沈瀚倒在枕上,笑得心满意足。
敖二惜字如金地指点了几句,就坐回到床边,守着自己胜利的阵地。寒川远远地坐在灯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本子,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什么。师徒二人默默打量着这个横空出世、非比寻常的新入伙的家伙,然后沈瀚提起了上面的问题。
气急败坏、大起大落的一天掏空了敖二的精神头,他的烟瘾又犯了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领会沈瀚含含糊糊、欲盖弥彰的问题。他揉揉太阳穴,没精打采地说:
“这还用猜吗?他跟你父亲,就像用一个饼模打出来的一样——亏你还在我面前掩饰……”
“……是么,他长得像父亲……”沈瀚出神地喃喃自语:“可我对父亲早就没有印象了,这么说,父亲,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呐……”
“是啊,是很英俊,惊为天人——可惜你长得不像他,你大概更像你母亲。”敖二毫不客气地点评。
沈瀚听出了敖二语气中的挪揄,不屑地撇撇嘴——不就想说我没有帅过别人吗?这可打击不了我!我有这么帅的父兄,已经够了。
“还有,你说他的中文名字叫苏格,这个我印象特别深刻。你父亲是个西学之人,他说他特别崇拜一个叫苏格拉底的西方哲学家,所以,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已经想好了名字,叫苏格。”
沈瀚边听故事边盯着桌子那边的寒川,心头竟然涌上一丝妒意。
“那些年清墨呆在我这,也是像他这样,白天不管多累,走了远的路爬了多少座山,一到晚上就坐在灯下,在一个小本子上抄抄写写,说是要做科学记录,把这些民间传说总结记录下来,好流传给后人。”灯前的人影仿佛是旧时光的回放,敖二说着说着就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哼,连写的字都一样!蚯蚓文!他这是要流传给后人的样子么?中国人都看不懂!”敖二忿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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