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魂_猎雪【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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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三角形,一高两低。

  依旧是一个哑谜。

  寒川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小昊,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无人回答。只有一只呆板的蟠螭指环窝在寒川的掌心里,仿佛在笨拙而固执地与他交换着目光。

  这天夜里,宵禁后紧闭的古城城门突然打开,一辆军车开出城,东行百余里,在河谷分出山脉的平缓处停下。

  “前面可不是占领区,少佐独自一人,可要小心。”司机对唯一的乘客说。

  “我知道。谢谢你。”寒川下车站在路边,目送军车绝尘而去。

  回头俯瞰河谷,晨雾轻荡,曙光熹微,村庄如精致微小的火柴盒,错落在青山绿水之间。

  自己的行踪,大概就会断在这里。寒川对自己说。

  他不惜暴露身份动用军车,所求的是最快的速度。虽然军车没能让他追上沈瀚,但终归抢回了不少时间;而他的目的地远不止于此,就算身后有羽良追踪而来,他的行迹也将消失在这河谷。

  “大璋山,古称三天子,《寰宇记》云:古丹、汉、湍三水汇聚于此,成三天子,故名。”

  寒川再一次默诵苏清墨的论作,在心里问:

  “小昊,你想告诉我的是这个吗?”

  他知道,临行前的那个清晨,沈瀚收下了英一郎的“礼物”,接下了一份历经了时光变迁和战火阻隔而幸存的、格外沉重的遗产。他不太揣摩得到沈瀚接过父亲遗作那一刻的心思,想当年,年幼的自己在英一郎的乡间书舍“无意”翻到这些杂七杂八的论著时,心中的仓皇和逼迫犹如昨日,他囫囵吞枣、死记硬背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把它们变成篆刻在脑子中的文字,仿佛这是他望不到头的漂泊中可以抓住的一根稻草,持守自己血脉根源的唯一途径。而沈瀚呢,他会如何对待这横空出世的、身为父亲的人留下的文字,或者意志?

  他只知道,沈瀚揣着几本中文版的簿册一路西行,背着自己时不时翻读,若有所思。苏清墨的论著涉猎甚广,不限于历史人文、田野考古,但字里行间又透着些点到即止,藏头露尾的意味。对那些文字,他虽然烂熟于心,却不求甚解,就算长大之后陆续查补过有关的中国历料,仍旧是雾里看花。

  沈瀚是看得懂的。寒川坚信。他没有可以述诸于口的理由,就是发自内心的相信。他相信,父亲,弟弟,是他命中不可或缺的拼图;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连接着他,引领着他,带他迈向生命的完整。

  所以,沈瀚故意留在敖二家中的蟠螭指环,是为了给他指引方向;而这哑谜般的印记,答案在苏清墨的书里;除了寒川,无人能解。

  寒川再一次把眼前的图景和脑子里存放的书中描述对照确认,然后没有迟疑,沿着山脊绕过村庄,走向河谷深处。

  河谷不是荒无人烟的样子。密林间有猎人走出的羊肠小道,间或有可以遮雨的树棚隐现在林间。河谷中应当是下了场夜雨,湿漉漉地洗尽了各种可能留下的痕迹。寒川掏出指南针辨认了方向,坚定地沿着河谷前进。大半日之后,山路突然消失在一道断崖下。

  上是滑不留手的山壁,下是陡峭深壑,显然是无路可走。寒川倒是不急不躁,摸出干粮啃起来,比他倚着的石壁还要冷漠沉稳。

  “鹰嘴岩。”啃到手心里只剩一把末子,他突然嘀咕一声,然后弯腰摸索了一番,照着一条窄窄的石缝爬了进去。

  石缝起初只容得下一人通过。寒川贴着湿冷的地皮,感觉到脊背上有坚硬的压迫感,好像有什么神祠的力量在警示着他这个擅入者。爬出一段距离,这压迫感陡然消失,黑暗中也看不清状况,只感觉到有拂面的微风。他试探着抬起上半身,不料摸了个空,骨碌碌滚下一个陡坡。

  七荤八素地也不知滚了多久,寒川终于停了下来。耳边依稀传来水流的声音,寒川抻抻筋骨,心下一宽,说:

  “是这里了。”

  这“鹰嘴岩”名副其实,窄窄的入口隐蔽难寻,入了洞口下面别有洞天。寒川站直身子,循着水声摸黑前进。洞腹里拐了几个弯后,远远地现出一片亮光。

  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走出去就得在这个洞穴里过夜。寒川拔腿向光亮处跑去,看着不远的距离,他花了三十多分钟才走到近前,直跑得他气喘吁吁。

  是一个巨大而隐蔽的洞口,蔓生的植物从洞口上方繁密地垂下,遮去了大半的光线。四周山壁环绕,视野受阻;只有洞口那条湍急的河流,河水奔腾的方向似乎是整个山谷的豁口。

  必须在天黑前走出去。寒川打定主意,然后束手无策——河水太过湍急,没有船只等泅渡工具,贸然下水怕是送死。

  天光越来越黯淡,寒川在轰隆隆的水鸣声中也愈来愈焦躁。远处的河面上渐渐泛起一层薄雾,如同一张渐渐浓郁的白纸,遮住了江面远处的视线。寒川恼怒地瞪向渐渐涌近的白雾,却赫然在那张“白纸”上发现了一道清晰的、划过江面的黑线!

  是一道钢索!

  连接河流两岸、可以借以横渡河流的钢索!在白日的水光山色间隐而不发,暮沉雾积才跃然“纸”上!

  真是柳暗花明,得来不易。寒川激动地攀上洞口一侧的岩壁,看到钢索被牢牢地嵌在一把钢钎里。果然是有人经过的!不及细想,他摘下身上的挎包搭在钢索上,手握两端,飞身荡向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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