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问问少爷,他到底为了什么要夜闯元帅府邸?”沈令书终于忍不住提到了沈瀚,他实在是好奇这个答案。
“少爷向来特立独行,哪里肯说与我这下人听。”苏图说着仰起脑袋,目光缓缓落在高处沈家主人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当、光洁如初的脸上:“不过,我听到少爷和寒川少佐说,是为了半幅残图。”
第5章 暗度陈仓
“沈老板,这个季度棉纱厂的生意很红火呀!”酒席后的牌桌上,沈令书和几个生意伙伴的翡翠麻将推得哗啦作响。
“那也是多得马老板的船运公司照拂呀!”沈令书衔着雪茄,应对得圆滑世故。
“唉,别提船运公司了!天杀的日本人强征了我三分之二的船,血本无归啊——碰!”油光脑门的船老板马德彪咋咋呼呼,一贯地口不择言。
“哟,马老板这一把糊的大!”顺昌洋行的少东家田佐光尖着嗓子直嚷嚷:“看来生意衰偏财旺啊!”
“你说的没错,这乱世当中,有几个人有沈老板这么旺的气运,靠上了日本人这座大山。我们正经做生意的,都快混不下去了!”
“口上把着点边!”百乐门的老板杜铭熙长于交际,不满地打断:“老百姓都叫我们汉奸,我们难道还要自己承认?!”
“行行行,杜老板提醒的对!咱别自己诋毁自己。”马德彪见风使舵,掉转话题:“话说生意不好偏财凑,我还真捞了点偏财——今天特意请沈老板帮我掌掌眼。”
“诶,”一听这话,沈令书就知道“鉴宝”环节又到了:“我又不是当铺的朝奉,没那眼力劲儿!”
“沈老板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哥几个都晓得沈老板是古董生意起家,早年清华学堂的高材生!这金不换的傍身技,不在乱世当中益益兄弟几个,难道要带进坟墓吗?”
“唉,你也说了现下是乱世——乱世当中哪有什么古董宝贝能帮你聚财保命?依我看,破财索命是真!”沈令书摇晃着脑袋,这段话说得发自肺腑,不可谓不真诚。“长嬴啊,添点茶!”沈令书招呼着家里的丫头。
一个轻盈的身影应声而至,在烟雾弥漫的茶室中穿梭着续茶。
“长嬴啊,你的名字起得真好哇!”杜铭熙伸手勾住女孩子白生生的手腕子,色眯眯地说:“你一给我续茶,我的牌就和了呢!”
“是杜老板手气旺,跟长嬴没关系。”长嬴不卑不亢,轻轻将手腕抽了出去。
“哎哟,真会说话!人美又伶俐——长嬴啊,要不要到我们百乐门来啊?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往那一站,我保证,立马众星拱月,一夜爆红!真的,像你的名字一样富贵吉利!”
“杜老板说笑了,长嬴,不是这个意思……”长嬴低着头绕到沈令书身后,慢慢续茶。
“那你是怎么个意思呀?”杜铭熙以为是姑娘家害羞,继续打趣。
沈令书无奈。苏长嬴是苏图的女儿,自幼随着苏图入府服侍沈家,心灵手巧,忠心伺主,跟同龄的沈瀚少爷相处融洽;虽说是下人,但沈令书是打心眼里偏袒这个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的。
“长嬴的意思是,她的名字不是‘输赢’的‘赢’……”沈令书张口帮长嬴说话。
“啊?不是‘输赢’的‘赢’?”杜铭熙挠头。
“……对,是‘长嬴’的‘嬴’,长嬴,是夏天的意思。”
“还有这么个意思,啧啧,头一回听说!”杜铭熙有些脸红,借着恭维沈令书掩饰自己的难堪:“不愧是书香门第的沈家,不愧是清华学堂的才子……”
“哎哎哎,大才子,我马德彪唤你一声沈大才子,你必须得帮我看看这个——嘉庆年间的青花龙纹瓶,我花了大价钱收来的!”马德彪在一旁见缝插针,转身捧出一个锦盒。
“嘉庆年间的青花瓷?”沈令书一愣。
“对啊!还有啊,为什么必须要你帮我掌眼呢?因为这是贵公子沈瀚沈少爷卖给我的呀!”
沈令书脸色顿时青了。
马德彪却是不察,自顾将打开盖的锦盒递了过来,可见明黄色的锦缎上,睡着一只白胎青花龙纹瓶,那龙纹工笔精致,栩栩如生,宛如在云中游吟。旁边的田佐光和杜铭熙伸长了脖子,眼中满是惊叹。
沈令书不得不伸手去接,然而鬼使神差地,那只锦盒竟从两双手之间滑落,不负众望地为众人噎在喉咙口的惊呼配了个清脆的碎裂音。
“马老弟,别急!”鸦雀无声中沈令书先开了口:“我的错,我弥补,不会让马老弟担半分损失——我有另一个更好的物件,我赔给你。”说罢他转身上楼,同时朗声说:“长嬴啊,把碎花瓶扫扫,别再扎着人!”
“诶,老爷。”长嬴脆生生地应道,利索地取来笤帚簸箕,在三个呆若木鸡的人影间灵巧地劳作。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马德彪终于醒过神来,抽巴着圆脸。
田佐光和杜铭熙惊魂未定,无法作答。
“嘉庆年间的青花瓷,没有这种说法的。”蹲在地上打扫碎片的长嬴突然小声说:“老爷啊,是在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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