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天上的上帝!
那个家伙的话,尽是要爱别人,要对邻人仁慈,要有悔改之心这类缺乏一贯性又幼稚的教条。
……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贴近现实吧!实在太人性化了……
那男子最大的特征就是总是望向远方的茫然眼神。的确,他给人的感觉与那些伪善的预言者并不一样,对那些被虐待的低下犹太人来说,这或许是他之所以吸引人之处。
但这些疑问随那男子的死去都烟消云散了,他燃起的奇迹似的信心也化为虚无的尘埃。
布里尼兀斯喝完酒,从方形小窗望向对面人家的红褐色石墙。外面吹起了风,黄砂飞舞,他仿佛看见那个拙劣地煽动民众的家伙的侧脸浮现天际。
……本该支持那男子的多数民众开始指责他说谎,嘲弄他,甚至向他丢掷石块或吐口水,而男子就在众人的怒骂中,一步步走向死刑场山丘。
他顶着荆棘做成的王冠,潸潸滴落的鲜血染红惨白的脸,脚上被士兵系上即将成为自己刑具的十字架,但他只是默默地顺服——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实在无力背负。
那男子的脖子还挂了一块写有“犹太人之王”的罪状。民众见状有喜悦,有骚动,也有嘲弄。对他们而言,他罪有应得,因为他的言行亵渎了犹太人的上帝。
希望那个犹太叛徒死的,其实是犹太人自己,还有犹太教的领袖,我们罗马人不过顺势而为。
犹太总督比拉多命令朗吉努斯队长逮捕那家伙,结果却是由我们这些手下将那家伙的手脚钉上十字架,竖立在这个作为死刑场的山丘上。
烈日当头,那男子与其他两名盗贼一起被钉上十字架。两个盗贼忍受痛苦,对前来观看自己痛苦模样的群众辱骂嘲笑,但那个懦弱的男子只是一味对让他沦落至此的上帝说话。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为什么要舍我而去——
那男子直到哭干了眼,仍不断喃喃上帝不愿帮他的不满与抱怨。真是不可思议,他竟坚信这世上有神,并相信他的神会来救自己。
站在远处观望的群众或许不知道,行刑前,那男子不断向我们恳求,约好不再欺骗民众……但是太迟了,不会有人来救他的,因为民众渴望流血事件,我们必须要有牺牲者,我只能对他寄以无限同情。
其实那个衰弱的家伙应该还能撑个一天一夜,但是,在烈日的烧灼下,我却拿起枪刺向他的左胸下方。他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了,鲜血从伤口汩汩冒出,或许是因为酷暑,这些液体变得黏浊。
那些犹太人的要求是对的,唯有他死亡的事实才能证明他的谎言。那家伙根本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上帝之子,否则,上帝怎会眼睁睁地看他被杀?
大抵而言,群众才是真正的无知者。未进化的犹太人不仅无知愚昧,而且迷信又缺乏教养。
那男子能将水变成葡萄酒?
那真的是神迹?
别开玩笑了!他只是刚好因为没有容器,所以才将葡萄酒倒在手心让病人喝下去。
看不见的眼睛竟然能看见了?
那只是因为他以衣袖拂去上下眼脸的污垢。
人可以死而复生?
那是因为他叫信徒以利亚撒站在墓中。
然而,这些小事经过数日,竟变成出现神迹这类迷惑人心的流言。我很清楚,这是他的门徒约翰与彼得的阴谋,他们将这些谎言大肆宣传,他们的作为一眼即知是伪善的告知。
不过,这一次,那些愚蠢的民众应该都觉醒了,因为来取回钉在十字架上的男子尸体的人,只有他的母亲与爱人,此外还有一个女子拿水壶盛接他流下来的鲜血。现在想想,如果那些血也能换成钱币该有多好,毕竟是我的枪刺穿那家伙的身体,才会有那些污浊的鲜血,所以我更有权利拥有它们。
我的枪——那把破铜烂铁——帕洛那狡猾的家伙竟然将它当成至宝,真是愚蠢,那只是一根附上铁片、轻易就能买到的木棍啊——不,愚蠢的是我,我应该提高价钱才是。
布里尼兀斯皱起被烈日晒红的脸,吐出带着酒味且发酸的口水。那唾液只有一点点,因为这里是荒野,是沙漠。在这里,什么都是干枯的,空气是干的,地面是干的,人心是干的,连血、水,与眼泪都是干的。刚吐出的唾液也被滚烫的地面立即蒸发了。
再也不想到耶路撒冷这种地方来了。
我想尽早离开这片荒芜的土地。
让我回到幸福的故乡。
——备受虐待的人们。
我们才是殉教者。
⊙黑色房间⊙
人工月光下
铅色钩爪舔舐着腐败肉块
通往瞬息万变地狱之旅程
只为夺取撒旦之神液
那是生命奥秘之所在
遵循巨蟹宫的命令
一如大天使米迦勒的迷失
在严冬的清晨苏醒
回归地表之际
沉溺于炼金术之幻梦想像
邪佞之雷云
在蓝色花朵盛开的幽深花园里
落下愤怒的闪电吧
创造人造人的炼金术师帕拉塞尔瑟斯
以黄泉之国的怪兽之如雷咆哮赞颂其喜悦
取出灿烂辉煌的贤者之石
令妖魔魂魄依附之
招来天上人的毁灭与愤怒
我等群聚精灵之家
律法博士阿基巴咏唱
在珍珠彼端
末日将临
宽广房间里的低矮天花板上垂挂一个徒具形式的水晶灯。由于长年受到烛火烟熏,水晶灯罩早已染上脂色,真正的照明只得仰赖感受不到温度的水银灯。两扇厚重的橡木门扉紧闭,冷冽空气中弥漫着石头、陈旧木头与酒精之类的药味,并混杂了鲜血与腐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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