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爱好历史的谬拉则极为推崇大仲马,赞赏他是法国首屈一指的作家;我因为最近刚看完法国女作家科莱特的《紫恋》,便举出了她的名字;阿诺医师有点难为情地表示他最钟爱的作家是纪德。听到这个,我不禁觉得有趣,因为纪德那种虚弱的感觉与阿诺实在太契合了。最后,兰斯曼开玩笑说自己只看报上连载的低俗小说,惹得大家频频发笑,“真不好意思,我只要一看小说就会想睡觉,所以我比较喜欢看电影。”
“对了,卢希安。我在晚餐前曾爬上中庭的两座城墙塔与东侧的城塔‘诗人之塔’看过了。”讨论完文学后,谬拉又丢出了一个新话题。
萝丝,我前面已说明过了,主堡的四个角落分别耸立着四座方塔,与中庭邻接的两座称为“城墙塔”,面对溪谷的则称为“城塔”,“诗人之塔”就是位在主堡东侧的城塔,与我们傍晚去过的“小丑之塔”是成对的。
“那你觉得怎么样?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吧?因为从‘诗人之塔’看出去的景色,与从‘小丑之塔’看出去的没有什么不同。”卢希安将浏海拨开,轻轻地笑说。
“的确,这两座塔都看得见山谷对面的银狼城,但我也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没错。‘诗人之塔’的展望室里有一支很大的弩炮正对窗外。”
“弩炮是什么?”我问。
“就是中世纪的武器,作用有点类似投石机。”谬拉白了我一眼说,“投石机你应该听过把?你可以将它想像成投石机的弓箭版。它是一种落地型的兵器,利用巨大的箭矢或石头来攻击敌人。有的弩炮甚至能将重达三至五公斤的物体,投射到三、四百公尺远的地方。它的基本原理是‘回式发射装置’,将绳索、头发与动物的腱缠绕成一束,利用其弹力将物体弹射出去。”
“原来你是说那个,没错,的确有一台放在那里。”卢希安优雅地点头说。
“你们为什么要把那种东西放在展望室?”
“不,谬拉先生,不是那样的。其实它从一开始就在塔上,我们发现时,它早已因年代已久而处处结了许多蜘蛛网,表面也布满了灰尘。”
“原来如此,所以是以前的城主将它搬到城塔上?”
“是的,应该没错。但就如你看到的,它的体积实在太大,如果不将它拆解开来就无法搬出门口,所以我们只好将它清理干净,继续放在那儿了。”
“你们保养得很好。”
“我也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为什么古人要将那种武器装设在城塔上?不知道谬拉先生有什么高见?”
“这个嘛,会是为了什么呢……”被卢希安这么一问,谬拉以右手不断抚摸自己的胡须。
“我和萨鲁蒙也有上去看过,总觉得那是为了攻击对面的银狼城才放置在窗边的。轴承上还有一支很大的箭,搞不好可以同时刺穿好几个人。”摩斯替自己与萨鲁蒙斟酒,并从一旁打岔。
“这个说法的确不无道理。”谬拉的眼睛一亮,“要不要来试试?看它能不能飞到对面?”
“真的能发射吗?”萨鲁蒙将身子前倾,语气强烈地问。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感兴趣。假设那支大箭真的能射到对面悬崖上的城堡,那么只要将信或其他东西绑在箭上,或许就能与对方取得联系,而萨鲁蒙是担心我们所追查的人狼或许也会利用这个方法。
“应该是不太可能,它已经非常老旧了,性能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倒是可以当作一项消遣,反正就算失败,箭也只会掉到谷底,不会造成什么伤害。”谬拉老师摇摇头。
之后我们又找了许多话题来当下酒菜。政治、经济、宗教、地理、旅行、流行、音乐、电影、戏剧、电视、美术……等等。途中,夏利斯夫人带着灿烂的笑容走进伯爵厅,将兰斯曼带往伯爵夫人所在的贵妇厅。
“兰斯曼,你能过来一下吗?伯爵夫人对我们的订婚对戒赞赏不已呢!我想让她也看看你手上的戒指,好吗?”
“这个吗?”兰斯曼在我们面前站起,苦笑了一下。他的左手无名指戴着一个又大又闪亮的蓝宝石戒指,不过他的戒指似乎有点松,所以有时会将戒指换到右手。
“对呀!赶快来嘛!我想向她炫耀一下,我全身上下比较像样的宝石就只有这个了——”夏利斯夫人抓着兰斯曼的手臂,硬是将他拉走了。
今晚的愉快时光直到过了午夜十一点才结束。我与阿诺决定留下还在喝酒的谬拉与摩斯,自己先回房休息。阿诺说他很累,想直接睡觉,所以我独自一人到地下室冲了个澡,回到房间后,换上睡衣,从行李箱里拿出这本日记本,准备写日记。我坐在用来充当书桌的矮柜前,就着烛光,拿起了笔。在这种状态下,自然而然地就会留意起耳边的声音,但整座城一片沉寂,只听见暖炉中柴火燃烧的细微声响。静谧有如无底深渊,除了呼吸声之外,似乎连我的心跳声也在这片寂静中回响。
我看了看表,时间是十二点五分左右。
这时,我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听起来很僵硬,每一步之间都有些间隔,并在我房门前停了下来。在瞬间的安静之后,敲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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