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诺表示,毒物混在方糖里的可能性很低,因为紫杉木毒很难由粉末制成固体,不太可能混在方糖里。
我们检查了装红茶的茶壶。放在暖炉上的茶壶里还有红茶,阿诺胆颤心惊地喝了一些,但一如预期地没有任何异状产生。
就这样,液态毒物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加到谬拉的杯子中,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我脑中浮现几个关于这起事件的推测。第一,谬拉是自愿服毒的。第二,谬拉在喝红茶前,吃进了装有毒物的胶囊,因为医疗用胶囊溶解速度很慢,所以会让人错估服毒时间。第三,他在饭后喝的葡萄酒有毒。
但这些推论都很不实际。
谬拉怎么看都不像会自杀的人,而且他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自杀。如果他吃下有毒的胶囊,那么胶囊必须混在食物中。但我们中午吃的是切成小块的法国面包与沙丁鱼罐头,要将胶囊混入这两种食物中并不容易。更何况,若吃进胶囊,谬拉应该会立刻发现才对。
至于最后一点,谬拉喝的葡萄酒是新开的,软木塞也是当场拔下来,我与阿诺也都有喝,却只有谬拉喝了有事,所以酒里应该没被下毒。就算凶手有可能利用针筒插入软木塞,在酒中下毒,但阿诺尝了一下瓶底剩下的少许酒,并没有奇怪味道,因此可以确定酒里没毒。
葛尔妲在把酒到入酒杯前,将酒杯都清洗过了。如果将紫杉木毒涂在酒杯内侧,其量应是不足以致命,而且谬拉是自己把酒倒入酒杯中。
“罗兰德,吃下紫杉木毒后,大概一个小时内就会出现中毒症状。所以唯一有可能被下毒的,就只有红茶。”阿诺用苍白又憔悴的表情说。
当事情发生时,酒杯都已浸到洗涤用的水桶里,因此我们也无法确定酒杯上到底有没有毒。
总之,这整件事愈想愈不可思议。这也是一件以人类的能力无法犯下的罪行。
难道人狼可以利用某种魔术或妖术,隔空将一杯普通红茶变成毒茶?或者,他可以直接将毒物注入被害者体内?
三人里面的其中一人。
三分之一的中毒机率。
然而,死亡却是千真万确。
谬拉的死——虽然不知这起命案是不是凶手所为,但有人死了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又有一个伙伴因不明手法而丧命。
在那一瞬间,地球上又少了一个灵魂的质量。
无论如何,谬拉的死带给我们的震惊、恐惧与冲击都是无可比拟的。
因为这件事让我们知道,即使大家同在一间上了锁的房里,也不见得是安全的。
当然,只要回想之前发生的其他离奇密室杀人事件,这件事也就完全不足为奇。对一个拥有魔力的凶手来说,这只是一桩再理所当然也不过的犯罪。
然而,危险竟然再度降临我们身边。这样一来,想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阿诺也是从这时开始才变得不太正常。他将自己封闭起来,缩在房间角落,拒绝与他人接触。
最后,只能由我与葛尔妲轮流照顾身受重伤的萨鲁蒙。他睡在我们从三楼搬下来的床垫上。我们将大餐桌移开,把床垫与棉被放在暖炉旁边。他的意识依然还没恢复,并因发烧而一直梦呓。伤口的疼痛使他不断呻吟,全身都是汗水。伤口的血基本上已经止住了,但他明显地失血过多。
我将谬拉的尸体搬到隔壁的等候室,将餐桌上的桌巾拿下,盖在他的遗体上,并为他这位虔诚的天主教徒诚心祈祷。
谬拉的死讯是由葛尔妲告知施莱谢尔伯爵。然而,这却让他们更想继续留在四楼。他命令葛尔妲也到四楼。我试着说服伯爵,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比较安全。
然而,施莱谢尔伯爵的意见与我相左。
“罗兰德律师。”伯爵重拾威严,已无暇整理他的红色胡须,另外,可能是因为担忧的关系,他的脸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很抱歉,我很爱我自己,以及我的家人。我希望我们能在这场惨剧中存活下来,因此我想采取让自己最安心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不想与我们待在一起?”我感到很失望,仿佛能听见血色从自己脸上褪去的声音。
“说得明白点,是的。如果杀人魔是由你们引来这座城,那么他的目标应该也是你们,我认为与你们待在一起反而更危险。”
“怎么可能。第一个被杀的可是卢希安先生!”
“不是这样吧!罗兰德律师。最初遇袭的人是你。卢希安只是你的替死鬼。我不想再让我的家人与仆人送命了。”
“你!”
“请不要怪我自私。每个人最重视的都是自己。我们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外界的救援,或是这场灾难平息。”
施莱谢尔伯爵的心意非常坚定。我无法改变他的态度。
于是,二楼宴会厅里就只剩我、阿诺,以及奄奄一息的萨鲁蒙。
很长一段时间,我只是静静地坐在桌边,怅然若失。
我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身体的疲劳持续累积,伤口依旧疼痛,就连保持清醒都很困难。
耳边偶尔会听见萨鲁蒙的呻吟声。我只是机械式地帮他替换额头上的冰毛巾。他因高烧而不断呻吟,但这里既没能治疗他的药物,也没充足的医疗设备,被恐惧击溃的阿诺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知不觉中,黑夜已然到来。暖炉两侧的彩绘玻璃变得阴暗。老爷钟偶尔传出的钟声只是掠过耳际,仿佛没听到似的。我看了看时钟,指针指着七点多。我切了些剩下的面包与起司,递给蹲在墙边啜泣的阿诺,但他完全没察觉我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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