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位在一根根粗大梁柱所支撑的厚重屋檐下。这里和大门一样,有两道严密的门。在厚玻璃后面,可以看见一张蜂窝状的铁丝网。这里所收容的患者,真的严重到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看守吗?
说实在的,刚听到精神病院时,我有些畏惧,也有点紧张。但兰子只丢下“梵谷也曾经住过圣雷米精神病院,所以这没什么。”这样的话,完全不以为意。
筱原摄影记者按下门边的门铃后,一位肥胖的中年男子随即从左边的房间走出。筱原摄影师透过对讲机表明身份后,中年男子用一双与他那张大脸不协调的小眼睛环视着我们。以白人来说,他的皮肤十分黝黑。接着,他非常缓慢地取出钥匙,将门打开。
“放心,我已经跟院长说好了。”筱原摄影记者转向我们说,并请我们放心。
当我们一走进大厅,负责接待的中年男子就立刻将我们身后的门锁上。风声不断,带有寒意的沉重空气将我们包围。
“请在访客登记本上写下名字和地址。院长已经在等你们了。”男子面无表情地说。他缓缓指向柜台窗前的一张桌子,动作仿佛像是穿着怪兽变身装。筱原摄影记者代表大家,填下所需的资料。
建筑物中没有人,相当深幽,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我们跟着中年男子走在走廊上,他引领我们到一间写着“接待室”的大房间。房里的装饰全是白色,到处可见德国人纤细的心思。
“我去请院长来。”中年男子把我们留在那儿,便迳自离开了。
这间房间的窗户上挂着有蕾丝边的厚窗帘,玻璃窗外也装设铁丝网,铁丝网外甚至还有铁窗。
“好安静喔!”
这里宛如一间牢房。因为实在太安静了,所以反而令人静不下心。筱原摄影记者与修培亚老先生似乎也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我不太喜欢医院,特别是年纪大了以后。”修培亚老先生僵硬地说笑。
我们三名男性坐在排列成匚字形的沙发上等待。然而,只有兰子沿着墙壁恣意地走着,仔细观察周遭。她把垂到领口的头发往后拨,一如往常般,幽默地说:“黎人,这里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离,正好适合用来当作推理小说的舞台呢!当然,从爱伦坡想出《莫尔格街凶杀案》中密室犯罪谜题的那一瞬间起,作者、读者和侦探就开始靠着自己的智力,比赛谁能先找出瓦解被隔离的世界的方法。”
“兰子,你是说有人可以逃出这间房间吗?”我问。
兰子恶作剧般地笑了出来,“当然!门又没有上锁。”
修培亚老先生转向筱原摄影记者,“对了!那份诊疗记录是院长亲自给你的吗?”
昨天,我们大略询问筱原摄影记者如何拿到那份口述记录。他表示因为自己曾帮这间精神病院挽回名声,所以院长才愿意帮他这个忙,以作为答礼。
筱原摄影记者点燃一根烟,“大约在一年前,这间精神病院的一名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暴动。那名病患对职员施暴,然后又趁机跑上屋顶跳楼自杀。那名患者的父亲是财政界的大人物,于是他控告医院对患者施暴、管理不当。而那天我凑巧来这里采访,正好把事情的经过全都拍了下来。那些照片成为重要证据,还医院清白。因此,约西姆·席拉哈院长为了感谢我,给了我很多方便。”
“你本来就认识院长吗?”
“他儿子是我朋友。他叫做马尔钦,是外科医生。我在捷克的布拉格采访时,身为红十字会医师团一员的他,正好也到那里,于是我们就变成好朋友。”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名病患住在这里?”
“因为我到波昂采访警察。其实,去年秋天,报纸就曾经小幅报道过,有人发现一名身份不详的年轻人。我看了后续报道后,便怀疑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失踪的观光团成员,所以就去访问警方,因而才循线得知那个人住在这里。也幸好我认识院长,便拜托他偷偷给我看病患的记录。”
兰子环顾四周,然后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接着,她又问筱原摄影记者:“请问,那位叫做雷瑟的生还者,大概是何时住进这里的?”
筱原摄影记者把香烟放进烟灰缸,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本厚厚的记事本,“这个嘛……是去年秋末。十月十日,有人发现去年六月就行踪不明的雷瑟在特里尔附近的森林徘徊。当时他已奄奄一息,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甚至还丧失记忆。
“发现他的是当地的一对农民父子。这对父子到森林里去狩猎时,发现他倒在河边,于是立刻向村人求助,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院急救。然而,他却一直没恢复记忆,就算想起什么,也全是一些妄想,没有恢复正常。十一月二日,他就被送到修玛哈精神病院。”
“所谓的妄想,是指他认为自己会变身成人狼吗?”兰子谨慎地确认。
筱原摄影记者点点头,“没错!就像你们在口述记录上看到的那样。此外,他认为自己在旅程中所经历的那些事件也是一个大问题。医生最后判断那全是他因精神错乱而虚构出来的故事。”
“但是,雷瑟有没有可能是遇到极度恐怖的事情,所以才精神错乱呢?”
“关于这点,医生也是这样认为。恐惧正是破坏他精神状态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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