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谢了香钱,一脸娇笑,看也不看我,打着哈哈出去了。轮到我抽签,摇出的却是一支中平签,上面写道:
昨夜小楼又东风,无言独上,花落小园空。漏声芭蕉,滴色梧桐,宝莲斜挂醉分红。流水声里,鱼本无心,雁何有容?唯月入帘栊。
那卦签僧熟门熟路,解这等签自然是游刃有余,八面玲珑。他拿着签,对我说:“姑娘,这虽是一支中平签,运道却在中平之上,东风虽见花落,但芭蕉绿,梧桐青,宝莲灯红,无声已胜有声,有情更胜无情了。”
我笑笑,描神画鬼,本就是世人的俗见与俗闻;论吉论凶,无非是愚者的迷信与迷行。如果天上地下,真有鬼神主宰,那世人只要多下几次跪,多磕几个头,多上几炷香,多烧几张纸,自然趋吉避凶,拒贱纳贵,福禄寿喜,招手上门。
从流浪到现在,我还有什么没看透呢?还有什么没想透呢?如果我连这一点都悟不穿,那岂不是成了空门不空的僧尼,敲不破木鱼,读不透黄卷,白出了一回世了吗?
我添了香钱,同小桃红一样,一笑置之。出了大堂,去了偏房,一边吃着茶,一边等着小本家出来。
等到小本家听完经,已近午时。老和尚叫人上了斋,大家胡乱吃了几口,又去大堂拜了菩萨,方才下山。
回到堂子,刚下轿,已有人前来传话,叫小本家和小桃红去大本家那儿。我看着众人惊惶惶的脸色与眼神,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堂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出人意料的是,整个下午,都是风平浪静,什么不祥的预兆都没有。到了晚上,大家吃过饭,仍如平常一样各行各的事,各干各的差。
花酒之后,所有的嫖客,散的散去了,寻乐的寻乐去了。小本家差人来,叫去了所有没有生意的姐妹,一起到法堂。
到了法堂才知道,原来是小桃红犯了事。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我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到了法堂,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身在云里还是雾里。
原来,今天早上,大本家令人去众姐妹房间换香囊里的香料,谁知在小桃红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扎满针的布娃娃,上面赫然写着我的名字。
几个小婢子大惊失色,哪敢隐瞒,慌慌张张地去告诉了老婢子。老婢子不敢怠慢,又急匆匆地去禀了大本家。这下可不得了,大本家发了怒,摔了杯子,要将小桃红堂规处置。
我知道小桃红妒嫉我,针尖麦芒似的和我对着仗,但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想这样古老的法子来诅咒我,叫我不能超生。这个婊子的心,真的是用到极致了。
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无耻而无情的女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落得了个丢了西瓜捡芝麻,天篷元帅成了猪八戒。机关算尽,却把自己算进机关里。
可恶的小桃红,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吧。
法堂里,小桃红已被捆了起来,缩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本家进来,阴沉着脸,朝众人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一挥手,小桃红便被护堂师松了绑,拉到堂子中,吊了起来,然后将小桃红的双脚分开绑了,各拴在一旁的柱子上,扎了裤管,这时的小桃红,面无血色,浑身发抖,哭不成声。
本家的心,谁不知道,堂子里的红倌人,都是她的摇钱树,聚宝盆,从来都是最忌荣了一个便损了一个的。所以谁犯了堂规,天大的面子都不能饶,不然乱了堂子的古训,风月场那还了得?
先祭神,后宣规矩,小本家做完这一切,又令人把一只猫放进了小桃红的裤裆里,再用大布条死死捆住了腰。
小桃红见此阵仗,脸色由白变成了青,由青变成了黑,大汗直冒,浑身打着颤,好像筛米糠。小本家拿了一根锥子,看也不看小桃红,朝那猫一阵乱刺。一时间,猫的怪叫和小桃红的惨叫令人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终于,小本家停了手,对小桃红骂道:“好贱人,你爬的想变成跑的,跑的想变成飞的,真的是长了反骨了吗?”
小桃红一边叫,一边挣扎,把嘴边的血都咬出来了,对小本家求饶道:“好二娘,手下留情,奴婢下次不敢了。”
小本家岂能轻易饶她?拿着锥子,又是一阵乱刺,边刺边骂道:“小贱人,我叫你们姐妹好生相待,情同手足,唇齿相依,你倒好,时时扯衣角,处处使绊子,来断我堂子的财路,真的是活得皮子发痒了。”
小桃红边哭边叫道:“求二娘高抬贵手,饶过奴婢,奴婢做梦也不敢了!”
这一阵子,猫的叫声盖住了小桃红的叫声,并发出了呜呜的长咽。小桃红掉了鞋子,散了头发,整个下半身裤子上,密密麻麻的浸着血点。
小本家又骂道:“贼贱人,一次家法堂规,我叫你十辈子都记住了!”说完,又是一阵乱刺。
可怜那猫和小桃红,叫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堂子里的众姐妹,哪里敢抬头正视,听在耳里都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看在眼里,那更是叫人苦同身受,
小本家转过身来,朝众姐妹骂道:“你们也给我看好了,不管你是三眼的杨戟,还是六臂的哪吒,谁犯了都一样,决不轻饶。”说完,还刺了几下。
到这时候,那猫和小桃红的叫声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呻吟。我们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再也恨不起小桃红了。
护堂师上去看看,对小本家摆摆手,小本家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打死了,大本家那儿可不好交代,更断了堂子的财路,便丢了锥子,叫人取了那猫出来,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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