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兰儿的屋,摆上菜,斟上酒,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吃着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菜几乎没有动,不一会儿,我们都吃得七八分醉,坐立不稳,有些飘飘然了。
看到小兰儿如今的境况,我问她道:“还知道二竿子吗?”
小兰儿笑道:“那个短命鬼呀,别提了,早死了。”我不惊不诧,没有太多的悲哀,笑道:“怎么死的?”
小兰儿道:“饿死的。”
我又问道:“那个梁山英雄好汉二虎子呢?”小兰儿苦笑道:“不相信吧,竟然当土匪去了。”
我说:“那几个有钱人家的儿子呢?”小兰儿道:“那个保安队长的儿子永富,想不到吧,投了共产党;那个保长的儿子久荣,你更想不到,成了汉奸;那个甲长的儿子长贵,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跟他老子一样,做了刮民党。”
世事真是难料,人生更是莫测,想不到儿时的伙伴,长大了却是阴差阳错,张冠李戴,时代的洪流,淘尽了多少人的命运。
看着小兰儿哭哭笑笑的样子,我没有安慰她,由她哭去,哭够了,心里或许会好过些。
不能久待,我得走了,看到小兰儿今天的样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未来。
临走,小兰儿送我出来,哭着向我招手道:“好姐姐,慢些走,走出巷子口,就忘了这个妹妹吧,我们不是一路的人。”
这个傻女人,她怎么知道,我和他一样,都是被人践踏的牲口!
正文 手记36 呼风唤雨
德先生走了,法先生来了。
入庄子,我心里再哭;入堂子,我心里在笑;入书馆,我心里在醉。我一步步走来,一步步高升,像爬蔓的牵牛。到了这里,我成了初上市的稀物,再也不愁没有生意。
还是一个有月色的夜晚。
整个园子,水、草、花、山、树、鸟、亭、桥、阁,一切都还是那样的美丽与迷人,悠悠而深长,淡淡而悠远。一首清曲,一杯清酒,就可以消磨完人一夜的时光。
来人是个带兵的头儿,先生说是个司令官。虎眼,熊嘴,弥勒肚,大象腿,铁塔儿一般。
秋荷领了法先生进来,法先生将手一挥,侍卫捧上了两个盒子,交于秋荷收了。
先生的主儿,先生自然知道,他只对我交代了一句话:这是一只猴,他要上树,给他根竿子;他要上房,给他架梯子。明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见人一万,识人一千,不用先生交待,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法先生朝屋里扫了一下,将身上风衣一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腿朝几上一放,冲我说:“小百合,给爷们来支曲儿吧。”
法先生一挥手,两个侍卫,退了出去,虚掩了房门。
小时候,我爸爸也是司令官,什么样的兵儿我没有见过?风风雨雨走过来,我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姐姐,世态与人心,早已经成了过眼烟云。伺候这样的主儿,还是那句老话,杀鸡焉用宰牛刀?我只要万分之一的心思,就游刃有余了。
听了先生的话,我走过去,打开留声机,为他放起了我的一支名为《盼君早回头》的曲儿。
红纱巾,轻轻挥在手,妹妹送哥泪花流。柳絮双双飞,蝴蝶双双求,盼了太阳盼月亮,如今正是春来到,哥在妹妹眼里头。
绿荷包,轻轻放胸口,妹妹留哥泪花流。白云双双飞,比目双双游,盼了太阳盼月亮,转眼又是夏来到,哥在妹妹心里头。
平安符,殷殷你带走,妹妹念哥泪花流。落叶双双飞,大雁双双愁,盼了太阳盼月亮,转眼又是秋来道,哥在妹妹梦里头。
鱼传书,殷殷藏枕袖,妹妹恨歌泪花流。大雪双双飞,鸳鸯双双守,盼了太阳盼月亮,转眼又是冬来到,哥在妹妹魂里头。
法先生一听完,一把搂我过去,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腿上捏了一把,大声笑道:“爷们是大老粗,一变大了是扁担,看见草绳就当蛇。就爱听这样的曲儿,哥儿妹儿的叫,听着才叫心里舒服。那象海堂阁的海棠,太冷,象冰块;牡丹园的牡丹,太热,象黏糕。”
我连忙说:“爷喜欢什么,百合就给爷什么。只要爷看着高兴,听着喜欢。”
法先生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摸着我的脸颊,笑道:“爷喜欢划拳猜谜儿。”
我说:“爷,先划拳吧,百合输了,给爷一个嘴巴;爷输了,罚一杯酒,如何?”
法先生手舞足蹈,马上与我七个三八个四地划了起来。这个痞子,不愧是行伍出身,果然厉害,十之八九都是他占上风。我在他脸上左一口右一口地亲着,一会儿,他就成了一个红脸的关公。
乘着他高兴,我说:“爷,您说海棠冷,牡丹热,那百荷呢?”
法先生拿手指在我鼻子上一刮,笑道:“你呀,不冷,不热,就象怀里的小手炉。”
我笑道:“那爷是喜欢上百合了?”法先生笑道:“当然啦,我的小傻瓜。”
兵儿的兴趣,如出了堂的子弹,来得快,去得快,玩了一会儿,他便改了辙,要我给他出谜儿。
我随口就来,笑道:
一个东西八只脚,
两个大钳一个壳。
眼睛长得像绿豆,
不住岸上住在河。
法先生张口接道:“哈哈,那不是螃蟹嘛!”我笑道:“爷不愧是带兵打仗的,见的多,识得广,一猜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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