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王承祖点了点头。
“那根据以上两点,说明所有进过库房的人,都是经过你的许可之后的正常出入。换句话说,也就是那盗画之人应该就是在这些可以正常出入库房的人之中。是吧?”
“应该如此。”王承祖附和道。
狄公继续说道:“那么,第三点,王大人,你还说过,库房的出入都有严格的检查制度,对于那些得到你的允许,可以进出库房之人,衙役们就算进入时的检查有所忽略,但出库房时是绝不会松懈的。而当时那几天,‘连张纸片都从未被带出来过’①,对不对?”
“是啊。这也是让卑职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方。——借用阁老刚才的分析,这前两点与第三点之间,是互相矛盾的啊!”王承祖略感泄气地叹道。
“呵呵,王大人,并不矛盾。只不过,你少考虑了一个人……”狄公缓缓说道。
“哦?不知卑职忽略了谁?”王承祖急切地追问。
狄公盯着王承祖,一字一顿的说道:“就是你自己,——王承祖王大人。”
四周响起一片讶然之声……
“什么?!”王承祖怔住,半晌缓过神儿来,已是微有愠色,“阁老是说卑职自己拿了画后,欺骗玩弄于世人么?”
“嗳,王大人少安毋躁。本阁只是据实推断,根据上面所说的三点,进入库房后带出画卷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可……可卑职拿出的是一幅假画!”王承祖力争道。
“呵呵……”狄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忽然换了个话题:“虽然这《荡舟图》,在场诸位大都已经见过了,但本阁今天让大家赏鉴的,并不是它的内容,——而是画卷的边缘。”
话音刚落,不出所料地看到一人面色微变,狄公冷冷一笑,示意元芳把画卷拿到众人面前,继续说道:“整幅画卷四周的装裱边缘处都有着一圈湿痕,虽然极淡但却非常均匀。”
五人好奇地围了上去,片刻,惊叹声传了出来,
“是啊!”
“真的有!”
“……”
王承祖急急躬身问道:“阁老,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狄公淡然一笑,“发现此事后,我设想了种种理由,却又觉得均不合理,一一推翻。② 这确实是水迹,而这种淡而又均匀的水迹,只能是曾经有人非常小心慎重的用粗毛笔蘸水在画卷上轻润了一圈!”
王承祖不胜惊愕,“阁老,这又是为何?”
“呵呵,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我不敢说。但对于纸绢等材料而言,将沸水浇于粗毛笔或排刷上,加以轻缓而均匀地轻润,大多数情况下是用来除去浆糊的粘性的。③”
此言一出,满堂俱惊。
“浆糊?为什么要除去浆糊?……难道有人想把我的《荡舟图》从装裱的锦缎上拿下来不成?!”王承祖一阵紧张。
“王大人不要紧张。——若是要揭画,岂能仅润湿边缘处的浅浅一圈?”
“那……那这是?”
“呵呵,如果不是把《荡舟图》从装裱的下层托纸上拿下来,那可不可以是把什么东西从《荡舟图》上拿下来啊?”狄公笑吟吟地说道,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刚才说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是话传到王承祖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晴天霹雳……半晌,他脸色青白,嘴唇微颤着问道:“阁老,您是说,有人把什么东西盖到《荡舟图》上,……又揭了下来?”
见狄公点头,王承祖更是颤抖得厉害了,“是……是把那张仕女图……附在《荡舟图》上,诱我亲自拿了出来,他……他再盗走,……揭下还原?”
狄公叹了口气,“恐怕就是如此了……,只有这一种假设,才能解释得通这些问题。”
王承祖跌坐在椅子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望着他,心生怜悯:是啊!半个月来,为了这幅《荡舟图》,天天茶饭不思,殚精竭虑四处寻找,结果最后发现竟是自己亲手拿出去的……,此情何以堪?
狄公摇摇头,接着说道:“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贼人先是利用职务之便,把仕女图带入库房,裱到《荡舟图》的表面,重新放好。待王县令将画拿出后,发现‘不是’《荡舟图》,大惊之下,不及细查,误以为《荡舟图》业已失踪。而在这众人慌乱寻找之时,贼人或者他的同伙趁机将画换掉。
然而此计若要成功,须有两个前提。
一是,裱画者必得是一个精于此道且能够经常进出库房之人。赵柏恰恰符合这一条件,他本身是个钱粮师爷,进出库房属他次数最多,也对库房里的东西最为熟悉;且据他的母亲和周围熟识之人说,赵柏酷爱画艺,不论是收藏、鉴赏,还是绘画、装裱。④ 所以进入库房裱画之人应是赵柏无疑。
至于这第二点……”狄公一顿。
众人已是听得痴了,见狄公停下,忙急急追问:“那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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