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二便是要大家赏鉴的第二幅画了。”狄公拿起书桌中间的卷轴,用手一抖,——那幅“替换”了《荡舟图》的仕女画展现在众人面前。
“父亲,这幅画……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景晖踌躇着小声提醒,“它就是那张附在《荡舟图》表面,迷惑了王县令的仕女图嘛!”
“不是,”狄公轻笑着摇了摇头,“此画即彼画,而此画却亦非彼画。”
景晖愣住,“这……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其实很简单,这幅仕女图定然有着一模一样的两张。一张附在《荡舟图》表面,揭下后定是已被毁去;另一张才是它。”狄公晃了晃手中的画卷。
第二十四章 三画释疑(下)
“那为什么说它也是盗画成功的关键呢?”景晖不解地问。
“并不是什么画都能起到覆盖作用的,”狄公微笑着解释道:“仕女图本身就重视润彩,颜色浓丽。况且画画之人又故意加重色泽,而只有这样才能够完全遮挡住下面原画的线条,并且可以依靠重彩来转移观画者的注意力。——可见赵柏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啊!只是这却并非我所说到的最关键的地方。”
狄公扫视了一眼周围,见原本凝神苦思的众人都诧异地望向自己,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在《荡舟图》的表面另附一图,且不可损伤原画,就算是对赵柏这等精于裱画之人而言,必定也是极难,何况是在库房这种只能一切从简的环境中,——所以定然经不起细查。只不过观画者乍见之下,惊慌失措,心神大乱,不会怀疑到这一点而细加查看罢了。然而却是瞒得了一时,绝瞒不了一世。”
狄公一顿,转向王承祖,问道:“不知王大人,初见《荡舟图》被换时,是如何反应?”
王承祖思索片刻,答道:“卑职记得当时一打开卷轴,发现手中并非《荡舟图》,如五雷轰顶般,只道《荡舟图》已经被盗,迅速前去库房查看放画之处了。……”
王承祖一阵羞赧。
“王大人不必羞愧,如此做为,乃是一般人的直接反应。——比如,你在荷包中掏银子,结果掏出一看,是一块石头!人们的第一反应必是赶紧查看荷包或是放荷包的地方:银子哪里去了?——而不会是先去看看那块石头是方是圆。”
见王承祖的脸色渐渐好转,狄公继续说道:“但是,注意,这只是人们的第一反应。当查找之后,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这个贼人留下的‘第一证物’是必定会被仔细查看的。”
“是,一切均如大人所说,卑职马上召集人手搜查寻找后,确实回书房来细看过这幅画查察线索,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狄公点点头,“那就是说,在你回来二次看画之前,《荡舟图》已被换掉。”
王承祖一惊,没有接言,回过头去狐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和丫鬟。
“王大人,从你第一次打开卷轴,到二次看画之间,书房中都有何人?”
王承祖又回头望了一眼,神色瞬息万变,半晌,才慢慢禀道:“只有焚香的……贱内柳氏和丫鬟绿菊……”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向二人。
只听见绿菊惊恐地带着哭腔喊着:“老爷,不是我,真的不是奴婢!……”
而大夫人凝望着王承祖,只幽幽说了一句:“老爷,您怀疑妾身么?”
“这……”王承祖手足无措地望向狄公,“阁老,到底怎么回事?求阁老明言。”
狄公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本阁曾问过绿菊当日情景……”
——
“绿菊,你把本月初一你家老爷赏画时,发现《荡舟图》已被调换的情形,详详细细地对本阁说一遍。”
“是。”绿菊回想着当日情景,说道:“当时,奴婢正陪着大夫人试香——本来这事是轮不到奴婢的,只不过这段时间大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才叫上奴婢帮忙……”
“大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是以前就这样,还是最近刚刚染病?”狄公问道。
“以前就犯过,大夫嘱过要静养;但这次特别厉害,更是烦人打扰,——连奴婢都挨了好几次骂……”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绿菊猛得住口。
狄公一笑,“你接着说罢。”
“是。当时,老爷一发现我们家的宝画儿被贼人换了,又急又气,就连忙去库房查看,奴婢便陪着大夫人在书房等候。
挺长时间也没消息,奴婢和大夫人都是等得心慌意乱,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夫人派奴婢上前面打探打探,看看画儿找着了没有。”
“噢?你去了多长时间?”狄公追问。
“很快,也就是……半盏茶的工夫吧①。奴婢怕大夫人等得着急,到前面一瞧,见画并没有下落,就紧着赶回去了。”绿菊想了想答道。
“哦……”,狄公微微点头,又问“那然后呢?”
“回禀了夫人以后,我们又在书房等了一会儿,夫人身体原就不太好,现在受了这一惊吓,更是坚持不住,就早早回去了。奴婢想跟着服侍,但夫人不让,叫奴婢在书房等着,如果有什么消息赶紧回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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