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味觉得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审视自己的灵魂。他在对方的期待中,犹豫了一会儿。目光从里屋穿越走廊,停留在印有黄玫瑰花的大门上,他觉得那东西在烁烁闪光。我只是个普通的体操教练,虽然带过几批学生,但是并没有太突出的成绩。她比我整整小十岁,自身条件和家里条件都不错,我根本没想到她会嫁给我。我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她不愿意让我知道。
你很担心,担心她对你的情感都是假的。
关键在于,我的个人感情也经历过几次坎坷。确切地讲,我曾经被一个女人骗过。她伤我伤得很深。那时候特别空虚,特别想找一点刺激。我常常一个人偷着去看录像,看别的人是如何zuo爱的,像野兽那样,没有伦理,没有道德,我觉得那样比较开心。雨城有好几家地下放映厅,专放那种片子,我常常借着夜色的保护混入其中,用感官刺激来麻醉自己的伤痛。我挺怕碰到熟悉的人,我觉得自己像个不知羞耻的鬼魂。你难以想象,有一个片子里的一个女人,跟她长得特别象,我越是不想怀疑她,就越是总想着这件事。我甚至认为,这可能是她嫁给我的理由,因为她有负于我。
你不能与她对证,所以你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否认吗?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对她做了很详细的调查,没有结果。在我们结婚前,我试探着问她一些事情。她对我说,不要向她打听以前的事。作为回报,她也不打听我以前的事。
你觉得你们现在很相爱吗?从精神到肉体。
是很相爱的,至少我觉得。
对话一直进行到下半夜,何一味几次想停下来,却欲罢不能。当他合上电话时,倦意早已不见了。夜凉如水的感觉让他心旷神怡。他跳下床再一次站到窗口。城市已被夜色彻底地淹灭了,不多的几个亮点,还在城市的缝隙中神出鬼没地穿行。那可能是110的巡逻车吧。谁在彻夜不眠地守护着这座城市的梦魇。
黎明破晓前,何一味睡着了。梦如约而至。妻子梦寒正在家中招待一个男客人,男客人硬朗、英俊。眉宇间带着一种威严。梦寒殷勤地招待他。男客人称自己姓关。
一座不起眼的五层大楼,灰白色镶着麻麻约约的装饰墙面。清一色的老式钢窗,缓步台上是四扇标准的玻璃门。扶手和玻璃擦得铮光瓦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里都很象是一家小型的综合医院。雨城颇有名气的青年教师进修学校,原来就安居在这座大楼里。后来随着城市建设的总体安排,青年教师进修学校搬进了学院区。那是由一所大学和两个大中专院校组成的群落。现在这座大楼,被几家单位联合占用着。
雨城青少年健美俱乐部——一个半公家半私人的小型俱乐部就在这座大楼的二层。
何一味风尘仆仆,一脸倦容地站在那里,他四下张望的神情,很像是一位来接孩子的家长。出来进去的人并不多,何一味想问一下守卫人员,健美训练班在几楼。他看见墙面上挂着一个指示的牌子,又看见两三个守卫人员在房间里说笑,也就自行方便了。
楼道的走廊很宽敞,每一扇门里都是一间能容纳几十上百人的教室。一路走过去,何一味满眼收入的全是些中考英语补习班,高考文理科补习班,青少年美术绘画班,青少年作文班,电脑晋极班等。有的里面坐满了人,有的空空荡荡,只有走廊尽头,一间大教室里,传出缓缓的音乐声。紧闭的大门上果然挂着一个牌子——雨城青少年健美训练班。何一味站在门外,不知道看见梦寒后第一句话说什么。
你干什么?一个戴眼镜的女人站在他身后。
我--我找人。何一味怯怯地说。
女人看了看腕上的表。还没到时间呢。你想接哪个孩子,我可以进去通知一声。女人怕何一味误会,又补充道:这里面都是女孩子,你进去不大方便。
我是梦寒老师的爱人,才出门回来。这样吧,我在楼下等她。麻烦你了。女人也没有让他,开门走进大教室,顺手把门又带上了。何一味迅速地看了两眼,然后返身离去。
里面的情景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一大群唧唧喳喳、蹦蹦跳跳的女孩子,穿着各式各样的紧身衣和连裤袜,在健美教练和音乐的指导下,做着各种快慢节奏的形体动作和韵律操。何一味在类似的环境中摔打了七、八年,一想到他的学生梦寒,现在正用自己当初教她的方式教着小学生们,心里就有种不自觉的伤感。
半个小时以后,梦寒和两个女同事出现在何一味的眼前。虽然那两个人与梦寒年纪相仿,眉眼中也带着清爽的气质,可梦寒看上去显得更年轻、更漂亮。梦寒先介绍了何一味,然后又介绍了两个女同事。两个女同事随便开了两句玩笑,然后知趣地走掉了。何一味还没有说话,梦寒已迫不及待地问他:不说去十天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批防盗门走得很顺利,厂家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所以就--完了。何一味站在梦寒的右侧,梦寒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路人甩过来诧异的目光,在焦热的夕阳下面,紧贴着他的梦寒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何一味终于问出了淤积在心底的话。
梦寒并没有理会,她领着何一味去了菜市场,挑选了几样新鲜的蔬菜,买了一块排骨,然后拖着何一味回到海温斯公寓。一路上她有说有笑的,说这几天演了什么好的电视节目;说有个练健美的学员因为吃减肥药,中毒住了院;说天气越来越热了,她想攒钱买一台小型分体空调;还说自己和同事凑热闹,买了一张奖卷,一分钱也没有中。还说--她喋喋不休的话语让何一味不知所云。梦寒不是那种纠缠不休的小女人,都到家门口了,何一味还在琢磨,梦寒这是怎么了?他掏出钥匙,先将外面的防盗门打开,又去开里面的门。原来里面的门并没有锁。这怎么可能呢?梦寒一向是非常谨慎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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