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的!就是你!你这个赔钱货!肯定是你!从小到大,容丽就是听着这样的指控长大的,她自十二岁那年父母双亡,住进叔叔家后,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样的指控,无论什么事,不管是打碎碗还是把米饭掉在了桌上,婶婶都会把这些怪在她头上。在有过无数次挨打的经验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被恶意攻击时,应该首先弄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真实意图,而不是为自己争辩。比如婶婶当年冤枉她摔碎碗,其实是在惩罚她花了他们家的钱。那么这个人指控她,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决定先保持沉默,看看对方接下去会说什么。
那个人没等到她的辩解,似乎也没觉得意外,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你对那封信感兴趣的话,后天晚上八点,到安庆路同北巷来……”
容丽想开口,但又止住了。
许久许久,两人都不说话。
最后,她终于听到对方“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李亚安正在开车,他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妻子郑小优,一接电话,才发现是个陌生男人打来的,听声音似乎年纪不大。
“是李亚安吗?”对方直呼其名,看来不太可能是他的病人。
“对,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金小慧的朋友。”对方道。
“金小慧?”他没能掩藏住自己的惊讶。
“她是你的一个病人。”
“是的。”他道,他猜不出对方想说什么。
对方仿佛深吸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我今天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这与我何干?他差点脱口而出。
“你有事吗?”他问道。
“我前几天,接到她的一封信,看邮戳才知道,是她临死前寄给我的。在信里,她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我觉得这可能跟她被杀的案子有关。”那男人说话的口气冷冰冰的。
我的事?他有些意外。“她说了些什么?”他问道。
“这个我不方便在电话里说……看了她的信之后,我觉得她的死并不简单。而且,”对方似乎是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我觉得这事跟你有关。”
李亚安笑了出来。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敲诈。这辈子,他并不是第一次被敲诈。真有趣,敲诈者的口气都是如出一辙。
“你想怎么样?”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如果你对我手里的东西感兴趣,后天晚上八点,安庆路同北巷见面。”
果然是这样。
他冷笑了一声,道:“抱歉,得让你失望了,那天晚上我有约会。”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没过三秒钟,电话又响了,他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他正准备拿起电话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敲诈者,却发现这次来电话的是他的太太郑小优。
“什么事?”他情绪还没稳定,有点烦躁。
“我忘了跟你说,我今天下午跟医生约好要去复诊,你能开车送我去吗?”
“下午几点?”
“两点。”
“没问题,你在家等我。”
她没答话。
“怎么不说话?”他问道。
“亚安,你怎么啦?好像有点不高兴。”她的声音细声细气的。
“对,有一点。”他努力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说,“我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你昨晚上说梦话了,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
“不,我没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爱你,亚安。”
每次听到她说这句话,他都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当时,他们刚刚分手。
他本来是想把她从自己的生活里连根拔除的,他本来以为,只要把她从自己家赶走,就一切都会过去,但是他没想到,一个月后,当她突然站在自己的窗下时,他竟然会迈不动步子。她站在楼下望着他的窗口,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她不知道,当时他就在她身后,他一直看着她,不知该走上去把她拥入怀中,还是该别过身去,假装没看见她。
他一直站在她身后等着她自己无声无息地离开,他希望她能自动走开,但是她却忽然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了他。当时,她走到他跟前,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爱你,亚安。”说完,她一扭身走了,他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跟了十几米,才猛地一下从身后抱住了她。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他想,肯定是不对的,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他无法控制。
那天晚上,他把她带回家,刚刚进屋,他就再次产生了要赶她走的念头,她也看出来了,但是她不说,只是双手紧紧抓住她的牛仔背包,在灯光下,她的指关节根根突起,闪着白光,她胆战心惊地望着他,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像一个等待判决的罪犯。
“我不能留你。”他艰难地开口了,“理由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我承认,是我把你带上来的,这是我的错。但是,你明白,我不能留你。”他看着她,很高兴自己把话说得干脆而清楚,但也许是说这番话时,他太专注于说话的内容了,竟然忘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亚安……”她叫他。
“走。”他又说了一遍,这一次,语气更干脆了,他几乎要为自己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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