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崎!”她哑着嗓子反问,我吓了一跳。但有趣的是,她也露出一副自己平生第一次发出这种声音的惊讶模样,睁圆了眼睛。
“你认识河崎吗?”果然如此。我兴奋了起来。人与人总是在奇妙的地方有所交集,“河崎这个人很妙呢,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吗?”
丽子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仿佛想要看穿谎言,用视线清洗似地望着我。我觉得好像真要被洗净似地,浑身颤抖起来。
“那么,河崎说了什么?”
“他叫我小心宠物店的店长。”
丽子小姐可能以为我在讲电影片名吧,只是鲜红的嘴唇微张,没有反应。
“他是这么说的。他叫我不要相信你,要提防你。”
“河崎这么说?”
“很奇怪对吧?”
“唔……”丽子小姐在斟酌措词,“你没听说他生病的事吗?”
我马上就想起来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曾提到过。他说他曾经病到快死掉,但是复活了。”
“原来如此。”她又沉默了半晌,很快接着说:“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我差点当场回答:“全部。”全部都很怪。初次见面时的招呼很怪,提议说要抢书店的行径也莫名其妙。只不过我觉得我连河崎和丽子小姐的关系都不清楚,还是不应该轻率发言,所以选择了“有点”这样的形容词,“他有点奇怪。”
哦?——她面不改色地说。不可思议的是,我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正在与女性交谈。丽子小姐虽然美,却让人感觉不到“性”,有种面对植物的感觉。
“那,你听说不丹人的事了吗?”丽子小姐接着这么问。
“布单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蹙起眉头,“那是指我们公寓里的住户吗?我听说他来自亚洲国家。”
“你见到他了吗?”她一副绝不能见到他的口吻。
“我从河崎那里听说了一些事。虽然还没去打招呼,不过我曾经见到过他,长得和日本人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丽子小姐又说了一次。她顶着一张宛如纯白能剧面具般的脸,看起来既像无能,也像聪慧。
“不丹是位于喜马拉雅一带的一个小国家。”
“地图上有吗?”
“你这个发言,非常失礼耶。”丽子小姐说。我分不出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我来这儿,就是要找那个不丹人。”丽子小姐指向教室栋旁边的管理室,“我不知道他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以为只要来学校就可以找到他,但看样子他这阵子有时来有时没来。”
“来我住的公寓的话,就可以找到他了。”我话说完,随即想起他经常关在房里不出门,或许丽子小姐也见不到他。“啊。”
“怎么了?”
“难道那个不丹人之前交往的女性是……”讲到最后我只是模糊带过,手指向丽子小姐。
“不是。”她以一种用话锋割开空气般的口气说:“不是我。是别人。”
“哦……”我好像太得意忘形了,“这样啊。”
丽子小姐垂下头来。她终于生气了吗?不安与后悔掠过心头。“你还好吗?”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抬起头来。表情虽然不变,眼睛却像充了血。
你哭了吗?——我还没有厚脸皮到问得出这种问题的地步。
我闭起眼,再次睁开,环视四下。天空是乳白色的,一整片薄薄的云无边无际地延展,一时之间找不到太阳的位置,但阳光很温暖。照亮了仿佛灰色箱子堆叠而成的简陋餐厅,校园内的树木也沐浴在阳光下。
“河崎和丽子小姐感情不好吗?”
“我觉得我们以前感情并不坏。”
“你用的是过去式呢。现在的交情怎么样?”
但当时河崎的口气,要说的话,听起来是非常嫌恶丽子小姐的。
“这问题很难。”
“那,丽子小姐和那个不丹人的关系怎么样?”
“我觉得并不坏。”
这次不是过去式了。
“要说明河崎和不丹人的关系,倒是很简单。”她说。
“咦?”我在脑中整理人物关系图,描绘出连结河崎与丽子小姐还有不丹人的三角形。
“河崎以前是不丹人的日语老师。”
我哑然失声。河崎不是说他和那个不丹人没什么交流吗?
“他们感情很好,河崎是个优秀的老师。”
“这、这样吗?”
“可是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丽子小姐这句话不像是在对我说,像是在自问。
之后,她的话骤然减少,变成一种像在默默心算的气氛。
我抓准了时机,从长椅站起身,“希望有机会再和你聊聊。”
“务必。”她回答。
这是社交辞令吗?正当我这么想,她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我。虽然是宠物店,名片上却没有狗和猫的图案,样式非常简素,但我也觉得这与有如白皙人偶的丽子小姐非常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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