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_[日]伊坂幸太郎【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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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我早些时候按过门铃的一〇三号室前,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大概在找钥匙吧。

  “巴布·狄伦?”他劈头就问。我以僵硬但肯定的语气回答:“巴布·狄伦。随风而逝。”

  他仿佛正亲临一场极重大的场合似地,一脸感动地点点头说:“你搬来啦?”

  “呃、嗯。”

  他个子比我高,肩膀却不怎么宽,人很清瘦,偏短的头发没有分线,有种随兴的氛围。

  “我刚到没多久。”我指着他的房间吞吞吐吐地说:“我刚刚去你门口打过招呼,可是你不在。”趁着还没被指责,先辩解再说。

  或许是晒黑了,他的肌肤呈深褐色,可能是沉迷冲浪或滑雪的那种人吧。

  他全身上下穿了一身黑,黑衬衫搭黑皮裤。

  这身服装要是没搭好,看起来会像个乡下地方的乐团成员,但他穿起来非常称头,可能因为个子够高,看起来很帅气,很适合他。

  我想起一句外国的谚语:“恶魔没有画上的黑。”

  意思似乎是无论再怎么坏的人,还是会有某些良善之处;或者是指,没有百分之百的坏人。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我试着想,这人搞不好是个恶魔,因为这身服装的黑,应该没有画上看到的恶魔那么黑;再者,看在老练的恶魔眼里,才刚搬来举目无亲的大学新生,一定是个上好的猎物。

  “要帮忙吗?”他说。

  “不用了,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说了谎。如果那个房间的状况能够称为“解决得差不多”,那么在世界上发生的争执应该大半都解决完毕了。

  “哦?”他思忖般点了点头,“那到我房间来吧。”

  他的鼻梁很高,嘴巴有点宽,眉毛很浓,一笑嘴角便往上扬。用发雕塑型立起的短发看上去充满活力,恶魔的印象更强烈了。他应该比我年长吧。该怎么回应才好?我犹豫着,一边把手上的纸箱换到另一手拿。

  眼前的他开了口:“啊,对了,”他说:“尾端圆滚滚来过了吧?”

  啊,这一定是恶魔的语言啊!——我心想。

  当然,他的房间格局和我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厨房和浴室的位置刚好对调,除此之外完全相同。

  “我姓椎名。”我一报上姓名,他便说了声:“真难叫的名字。”然后打从心底觉得拗口似地歪了歪脸。“椎名,椎名,再追加一名——”他歌唱似地说道。

  “那种冷笑话我已经听过一百亿次了。”我露出一脸受够了的表情。

  “一百亿?”

  我说明,就是那种冷笑话有那么无聊的意思。

  “那,这是一百亿纪念。”他说着,从厨房里拿出两只玻璃杯和一瓶红酒,默默地开始拔软木塞,一边很感慨地低喃了一声:“喏,干杯。”接着说:“我叫Kawasaki。”

  “哪个Kawasaki?三划川的川崎,还是河童的河崎(注:日文姓氏‘川崎’舆‘河崎’都念Kawasaki。)?”

  “哪个都可以。”他敷衍地说完便笑了。我推测应该是河崎。没来由地,只是觉得河崎比较适合他。

  “好。”他把杯子递到我面前。我其实还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觉得人家递过来的东西就该接下。“干杯。”

  我不习惯酒精,而且我还未成年,不过,我多少也明白酒精恐怕是学生生活不可或缺之物,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酒杯。红色的酒液让我有种成熟大人的错觉。

  “呃,是为了什么干杯?”我探问道。

  “为了一百亿呀。”

  “哦……”

  “还有庆祝我们的邂逅。”

  “邂逅……啊。”这个理由还比较能接受,但总觉得毛毛的,“我只是搬过来……而已。”

  “我在等人搬过来。”

  “迟早总会有人搬来的啊。”

  “没想到竟然是个唱巴布·狄伦的男生。”

  “哦……”我只觉得是自己的糗事被揪出来耻笑,忍不住想低下头来。

  两只酒杯一碰,发出轻脆悦耳的声响。红酒的味道比想像中顺口,我松了口气。

  “尾端圆滚滚来过了吧?”他又重复那句话。

  “你刚才也提到过,是在说什么啊?”

  “猫。”

  “哦哦。”我小心不让杯子倒下,谨慎地放到地毯上,“那只猫呀,有啊,来过了。是河崎先生养的猫吗?”

  “不用先生,叫我河崎就好。”

  “是河崎养的猫?”

  “直呼名字,感觉就亲近多了对吧?”河崎说。确实,称呼时略去敬称,距离感一下子便缩短了,不过又不见得距离缩短就是好事。

  “这栋公寓很早就住了个老外,老是用敬语跟人家说话,完全熟络不起来。”

  “哦……”比起同意他的意见,我反而是在“老外”这两个字的发音里听出类似轻蔑的歧视语气,对他多少起了点戒心。

  “那只野猫很可爱吧?尾巴后段像折弯的石楠树枝似的,前端圆滚滚的,所以叫做尾端圆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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