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明白这是自己没有按时回去,家里打来的。她思索着那人会不会拿起话筒。最后一声铃响过,那人没有碰它。但是那人不再拨弄手里的物件,走进了卫生间,传来哗哗流水响,那人在洗手。脚步回到前厅,稍作停顿,走进了咨询室,那人坐在她平时坐的椅子上。恐惧朝她袭来,她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马上对自己动手。她发觉对方喘息声平静下来了。那人说:“天没黑透呢,我们还得等一会儿。”她的耳边多了个东西,她一听就明白这是放在小姚面前的那只闹钟。秒针不紧不慢地走着,嘀嘀嗒嗒的声音一下接一下撞进她的心里。她听见他说:“他要是太着急的话,我就数一数它,半个小时足够,你跟着秒针在心里数到1800下,天就肯定黑透了。”
那人开始1、2、3……地数着,恐惧一次又一次袭来,吴静怡感到无能为力。她决定听天由命,按照他说的在心里也开始数秒,数着数着她竟然觉得好受一些了。那人真的数了半个小时,1800下,停了下来,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布又拉上了。那人说:“好啦,天黑透了,我们走吧。”
她在他的推搡下,一步一步挪下诊所门口的台阶,她往前再走几步,估计到了浦东大道边,她停住,听到了钥匙串响,有辆车门被打开,她跟着被推了进去。车门关上,那人绕过去坐上驾驶位。那人边发动车子边说:“你得听话,必须老老实实跟我配合。现在你嘴被堵住,眼睛蒙着,我俩得弄一个新的沟通渠道。是这样的:你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可以听。不能说话,可以用鼻子哼,‘唔’,‘唔唔’,就是这样。我们来试试,快点!”
吴静怡在后座“唔唔”了几下,那人说:“很好。听着:‘唔’代表‘是’,‘唔唔’代表‘不是’——我们是往东走吗?”吴静怡“唔”了一声。那人重复试了一遍,说:“很好。”车子行驶了一阵,减速拐了个右弯,那人问:“是向北边拐?”吴静怡哼出“唔唔”,那人说:“对,不是往北,是往南。我们今天改换个方式,就这么交流吧。”
她明白了,自己肯定在跟某个患者打交道。她把刚才发生过的每个细节认真筛选了一遍,没有发现破绽。下面她试图从口音中找到什么,但是对方混浊不清的腔调掩饰了一切。她稳定一下情绪,将来过诊所的患者排了排队,她一共筛选出了八个人的名字,她把他们分别对号入座,依旧无法确定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汽车往前疾驶了一个多小时,吴静怡估算着已经下了内环线,处于龙东大道附近。车子开始连续拐弯,停住。那人下车,把她从后座拉出来站在地上。那人问:“现在车头朝东?朝西?朝南?朝北?”她哼着回答了他。那人从背后将她两只手松了绑,命令说:“趴下。”她愣着没动。那人又说:“趴下!”
吴静怡做了个下趴的姿势,她突然往前一跳迈步就跑,随即拿手猛扯蒙在眼睛上的布。她脚下被重重一绊栽倒在地,脸碰到了地上毛绒绒的草叶。那人踩住她的后背,将蒙着她眼睛的布外面再裹上一层宽胶布。那人说:“你把它扯下来。”吴静怡试了试,怎么用力也拉不开。那人命令说:“别打逃跑的主意,按我的吩咐做:四肢着地,按顺时针方向绕圈子爬行。”她咬牙照着做了,那人说:“我得去把汽车掉转个方向,你继续进行,对,加快速度,一直就这么爬,不要停!”
她听到了发动汽车的声音,再次起身往前猛跑,那边汽车还在掉头,她继续跑。汽车声停住了,她还是跑。她估计自己至少跑出了100米,觉得黑暗中这段距离足够挡住那人视线了,她喘了口气,打算找地方躺下先弄掉眼睛上的东西。就在这时,她迎面撞上了铁网,她被弹得连连退了几步,倒在草地上。
那人走到跟前说:“知道吗,这是一片四周圈了铁网的草坪,你蒙着眼睛怎么能跑出去呢?”她躺着不动。那人俯身问:“你想我在这里马上结果了你?”她摇头“唔唔”了两下。那人又问:“你愿意按我说的做了?”她点头哼了个“唔”。那人说:“那好,你继续爬,先按顺时针方向三圈,再倒过来,按逆时针爬三圈。”
吴静怡爬完了,被那人拉着踉跄着脚步塞进车后座,汽车行驶一阵,再次停下。她又被带到草坪上。她拿不准这是不是刚才的地方。这次那人牵着她手,按正反方向在原地猛转了十分钟,她的头脑连同整个身子和五脏六腑,也跟着一直旋转个不停。那人拉她站好,松开手,她不由自主地又摔倒了。那人扶着她到汽车跟前,打开车门让她抓紧,说:“好,我们来试试,你指指东边给我看。”她竭力稳住身子把手一指,那人在黑暗中摸摸她的手臂,说:“好的,现在指指南边。”她举起手臂,那人又摸了摸,说:“好了,可以了。”
那人抓住她的双手重新绑好,推她进了后座。她听见那人边发动着车子边说:“知道我要你在草地上爬来爬去绕圈子的原因吗——我得让你丧失辨别方向的能力。好了,现在可以回我住的地方了。”
苏浦生停住雅马哈,朝飞奔过来的人敬了个礼,问:“你说什么?”那人喘口气说:“民警同志,快,那边出事了!”他问:“哪儿?”那人回手一指:“就在我的大排档跟前。”他发动摩托调头赶过去,看到地上有个年轻姑娘蜷着身子,哎哟哎哟叫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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