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典代用心灵与父亲讲话时,父亲会马上将回复传送到她的心里;而当父亲踉她拉家常时,典代有时也会向父亲诉诉苦。每逢此时,典代都会全力以赴地辨听父亲心灵的声音——久而久之,典代从这种与父亲的微妙关系中,觅到了一种心灵的安宁。
典代是想就这样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的。但当她接到高知医院方面的关于自己那一直被放在育婴室的婴儿病情严重的通知后,终于在9月21日启程返回了高知。
这一次,典代又开始了天天跑育婴医院的生活。许是婴儿知道妈妈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所以安下心来的缘故吧,她渐渐地烧也退了,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终于恢复了健康,开始喝牛奶了。但即便已经痊愈,为了巩固疗效,还得在医院里住一个月左右。
典代每天早晨9点半出门,10点就到医院了,然后守着婴儿直到下午1点半钟,下午2点左右回家。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是下午,不过护士们对典代这样做已经默许了。典代是想尽量在长子晃放学回家之前先到家。
10月5日早晨,典代刚好在10点钟到了医院,正往育婴室走的时候,被一位护士叫住了。
“大约10分钟前,您母亲打来电话,叫您给家里挂个电话。”——一定是自己的婆婆打来的电话。7月份典代住院的时候,就请婆婆从东京赶来高知帮忙,一直呆到现在。典代用走廊里的一部红色的电话往家里打。
“啊,典代吗?就在刚才呀,你娘家的哥哥打来了电话……”就在听见婆婆的声音的一瞬,典代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说是令尊过世了。”
“唉……? 真的吗?”
“说是昨天刚走的,还说希望马上过来。”
“怎么会……? 几时发生的?”典代慌了神儿,颠三倒四地问道。
“说是昨天傍晚时分。”
“怎么会……绝不可能的,前一段时间还好好的呢!”
“总之,快点儿回家吧。”婆婆用敦促典代恢复冷静的口吻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典代冲出医院,刚巧赶上了一辆刚刚送来一位病人的出租车。上了车,典代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自家所在的街道名称。
典代倒也不是不相信父亲会死。或许因为父亲是处于“植物状态”的病人,所以典代不得不做好随时听到讣报的心理准备。
可是,此时的典代完全被父亲这极唐突且不合理的死讯所震撼。自己把病床上的父亲托付给兄嫂,暂时回到了高知,可谁知刚过了两周,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典代现在还记得临别的时候,父亲的态度出奇地平静安详,这使典代可以比较放心地走。也许父亲是知道典代还会回来的吧。
“下次我会带着阿晃一同来的。就算向学校请几天假也不要紧。那孩子也是特别惦记着您,一个劲儿地吵嚷着要来看望姥爷呢!”典代握着父亲的手,说出声来。于是,“好啊,我也想早日见到外孙呢!不过,还是等到婴儿的状况稳定以后再来吧。我会好好地待在这儿等着你们的。”典代觉得仿佛听见了父亲的声音。而此时,父亲的眸子正看着她,从他的嘴角甚至可以看出一丝和蔼的微笑。典代还曾对主治医生佃副教授连着鞠了好几个躬,拜托他对父亲多多给予关照。
“目前病人的呼吸情况和心脏机能都比较稳定。我想今明两天还不会有什么变化吧。”总是微皱眉头、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的佃大夫也一副宽慰人的样子。
“父亲当时还那么硬朗呢!”典代仍然不由得要想,“说什么猝死……?”典代突然觉得事情来得有些蹊跷。
若父亲是昨天去世的话,为何昨天哥哥没有挂电话来呢?是不是婆婆听错了?
“没准儿是弄错了吧?”典代小声嘟囔着,这样便觉得心中又照进了一缕希望之光。
她俯身向前,对司机说:“麻烦您先开到相生小学校那儿停一下。”她说出了长子晃就读的学校名称。
——因为已经跟父亲事先约定,这次去要带上阿晃的呀!
3
典代带着还在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阿晃,一起登上了12点从高知起飞的班机。
出发前,她给还在公司上班的丈夫高原的办公室挂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带阿晃先过去,然后会把那里的情况通知他,并且希望他接到通知后也赶过去。下了飞机她又马不停蹄地换乘新干线列车。当典代母子二人抵达M市的娘家时,已是午后两点半钟了。
出租车停在了家门口,当典代迈出车门的一刹那,终于醒悟到父亲的去世已经是铁的事实了。在去年改建的混凝土结构的两层小楼的门前,挂着黑色与白色的幕布,写着“服丧中”字样的纸片在阴霾的天空中随风飘动,令人感到分外凄凉,屋门前摆放着许多脱下来的鞋子。
典代连忙带着阿晃进了屋子。
祭坛设在了一间幽暗的八个席面大的屋子里,棺材也放在这里。
正跪在祭坛前的身着黑色西装的哥哥利幸一看到典代便站了起来。在屋子中间铺着的一大片座席上,典代看到了嫂子裕子及他们的孩子,还有其他三四位来吊唁的亲戚。
“你们来晚了,大家一直在等你们呢。”利幸打量着典代和阿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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