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部从洞开的纸门窥探和室内部,只见六叠左右的和室一侧是地板,中央摆着一张矮桌,两个座垫彷佛被踢开似地散落在六叠和室的角落。烟灰缸滚落在榻榻米上,原来大概是铺在烟灰缸底的小布块掉落在矮桌旁。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被切断的时间河流就此驻足不前。后方的橱柜紧紧地关闭着,因为满室的尘土和霉菌而泛黑,表面则彷佛被泼洒过墨水一般晕染着。
式部走进和室,这里没有任何脚印。随着的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堆积的尘埃,没有被搅乱过的痕迹。式部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下,伸手触摸橱柜的表面,凑上前去检视。
是某种东西飞溅上去的——他心里这样想着。可能是血迹。
这不是最近发生的事,看起来似乎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但是痕迹的量之多却非比寻常。他将脚边的尘埃撢开,只见榻杨米上也散布着黑漆漆的点状晕染痕渍。
这里以前发生过某些事……式部心里想着。从残留在橱柜和榻榻米上的血迹的面积来推断,可能有人死在这个地方。是父亲吗?是用餐用到一半,从厨房走向起居室的父亲?从此他就没有再回到厨房了。不只是父亲,任何人之后都不曾再碰触过他在用餐途中放下的餐具。
发生过惨剧……式部紧握着手上的手电筒——然后现场就这样被弃置不顾了。彷佛将这栋房子封闭起来,谨慎地钉上木板,事实上是为了将这件不祥的事情给封印起来。
死亡是不祥之事——式部漫不经心地想着,终于了解到这间废屋之所以让他感到不协调的真正原因。是的——这个地区连一枝风车都没有插,也没有悬挂屋檐上的风铃。这里没有那种让人感到空虚而寂寥的风声,耳边听到的只有在村落之间回响的残风。
那个宫司——神领杜荣说过什么来着?
式部挖掘着自己的记忆,想起杜荣说过风车是为了供养主神的,那个被祭祀在黑祠里的异端之神。人们为了抚慰他而插上风车、挂起风铃。可是这里却没有那些东西,是因为没有住人——也就是没有主神的关系吗?无论如何,这栋房子是被弃置不顾了,被牢牢地封印、遗弃。
式部发出重重的叹息声,笼罩在他四周的只有弥漫着腥臭的黑暗。不知不觉地,从雨窗细缝中射进来的阳光也消失无踪了。离开和室,脚印在眼前的走廊上继续延伸而去。走廊的后方、弯过转角、前头——
他不想再走下去了,屋子里堆积着不祥的事物。他有一种预感,要是再往前走下去,自己势必要后悔的。
但是,式部最后还是顺着脚印往往屋子后头走去。弯过走廊,前方就有一扇洞开的门,那条由脚印踩踏出来的路,消失在漆黑洞开的门内。走廊继续往后延伸,但是上面堆积的灰尘并没有被捣乱过的痕迹。
式部犹豫了几秒钟,再度往前走去,地板在他脚底下发出不悦耳的叽嘎声。来到洞开的门前,一股腥臭味顿时扑鼻而来。
这是一间六叠左右的西式房间,房间的角落摆着床铺和一张钢铁制的学习桌,到处部是混乱的尘土。不仅如此,尘埃上头还有血滩。黑色的飞沬、物体拖拉的痕迹,堆积的尘埃和黏糊糊的血水混在一起,混乱的程度让人难以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事。
——还是新的,至少经过的时间还不到以年为单位那么长。
——羽濑川家。
——葛木的痕迹。
小小的椅子翻倒了过来,被黏稠的血给弄脏了。椅子前的桌子,四周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私人物品,床上也没有棉被。是有人一股脑儿把私人物品整个给带走了吗?这个举动一定是在极端惊慌的情况下进行的。房间四处散落着绒毛玩具和一些小东西。墙上依然贴着时刻表,旁边的挂钩上挂着和尘埃一起被留下来的布袋,上面有几个青涩的字写着「羽濑川志保」。布袋上也沾附着红黑色的飞沫。
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和在被弃置的和室里发生了同样的事——笨重的物体被人从这里拖向后门。
式部无意识地轻轻地发出呻吟声。
「葛木……」
难不成真是那样吗?
5
式部离开那间废屋,小跑步往村落所在的斜坡上跑下去。喀啦喀啦的空虚声音在黄昏中回荡。
葛木抛开过去的一切——式部重新思索着。原因或许跟残留在和室里的血迹有某种关系。葛木是不是就如同房子被封印遗弃一样,将「羽濑川志保」加以封印、遗弃了呢?然而,葛木却又不得不回到她原本已经离弃的小岛上。
应该不是她自己主动想回来的。式部心想。在港口见到她们两人的野村,和在船上看过她们的太岛都证实,当时她们两人看起来好像心情都不怎么好。当初式部问「是麻烦事吗?」的时候,葛木回答他「大概吧」。因为发生了麻烦事,葛木才不得不回到她之前离弃的那个小岛。
另一方面,葛木告诉式部自己三天就会回来,她同伴也告诉野村可能一天就可以往返了。造成葛木不得不回岛上的原因,应当是一天左右的时间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然而葛木却把家里的钥匙交给式部,这是因为葛木本来就怀有「可能回不来」的不安吗?从她并没有打理身边事物的情况看来,她并没有真的这样预期,不过她也没有因此而小看这件事。
发生了某些麻烦事。本来是回到岛上立刻就可以解决的麻烦,但是也有演变成严重事态的可能性,所以葛木才会将钥匙托给式部保管,这算是一种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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