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微凸的小腹,又想起不久前差点将女儿生吞的巨蟒,父亲背后一阵虚汗。他将后娘打发出去,自己跟白仙仙谈起了话。
“仙儿啊,你告诉爹,是不是那蛇?”因为觉得难以启齿,父亲思索很久。
“爹,俺不知道你啥意思。”白仙仙十分虚弱,说话如蚊子般。
“那蛇缠了你!”父亲一咬牙,还是将话说了。
“爹,俺不明白。”白仙仙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把她晕倒的事儿和蟒蛇想到一起。
“仙儿,你还小当然不明白。爹是怕,怕……”父亲掩面,眼泪从指缝流出。
“爹怕啥?”
“……”父亲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声一声的啜泣。
门口,后娘透过门缝将二人的话收入耳中,她惊讶的捂住嘴,梳理父女俩对话的意思。
之后的一段时间,白仙仙的肚子越来越大,邻舍间也开始出现闲言碎语,不知何时,竟然有人说她怀的是蛇胎。
父亲想不出是谁泄露了白仙仙被蛇缠过的秘密,只得听别人说了也不辩驳,自己默默忍着。
白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张,终于,熬到了那一年的惊蛰。
那一天,天空昏暗无比,一早就下起了小雨。按理说惊蛰是不会下雨的,只是蒙蒙细雨也没人会注意。
快到晌午,天边咔嚓一声雷鸣,雨势瞬间增大。瓢泼般的大雨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织成一张大网,将天堑垄包裹的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倾泻的大雨从山顶聚拢,一股股向山底流下,一些根基不深的树被连根拔起,顺着水流开出的坡道,一路向下。山顶的众多房子更是连地基一起滑落山底。
山民死的死,伤的伤,惊蛰的那场大雨让天堑垄损失了大半的人口。
“老天爷,你为啥让俺们天堑垄遭此大难啊!”老村长带着仅剩的村民跪天祈祷。
山民们流着泪,抱着亲人的尸体哭嚎,整个天堑垄回荡起哀嚎声。
“是白仙仙!是她!蛇胎!”一个异样的声音打破沉痛。
村民们面面相觑,又不解的看着说话的男子。
“今天俺在地震震出的那条沟里看见了一条大蟒蛇!都说蛇修炼会成蛟,蛟再成龙,龙主水,主水!”
听他一说,村民们纷纷议论着,大家口舌交杂,人群中升起一阵戾气。
“白家的,你们说说!”村长先发了话。
白仙仙家也遭了难,她和父亲后娘都受了轻伤,而她的弟弟因为大雨时和邻家小孩儿出去玩儿,在山腰上遇难了。
后娘抱着弟弟的尸体泣不成声,一听那男子说,顿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她扯着哭哑的嗓子道:“就是她,她就是怀了蛇胎!蛇,蛟龙,他们来惩罚俺们了!”
白仙仙的爹见妻子这样说,想上前阻拦,但一看自己儿子血肉模糊的尸体,便一个字也说不出。
“将那白仙仙祭了蛟龙,好让神灵放过俺们天堑垄!”一个声音提议。
“对!祭了她!”人们开始众口一词。
“俺……”见大家对自己攻击,白仙仙又不知如何辩驳,只能忍气吞声受着,她看向父亲,希望父亲能帮助自己。
“这只是个天灾而已。”一个微弱,没有底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人们寻找声源,却发现没一个人承认是自己说的。
村民激烈的要求献祭白仙仙,村长也在做着权衡,最后,众人瞩目下,村长发话了。
“惊蛰大雨实属罕见,蛟龙发怒实因人为,为保俺们天堑垄众人性命,今判白仙仙献祭神蛟!即刻执行!”
听及此,众人纷纷拍手叫好,父亲全程沉默,他有些相信他们的说辞,毕竟,那日的巨蟒是他亲眼见过的,他害怕,他不敢。
白仙仙听了对自己的判决,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父亲,最终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扶着巨大的肚子,缓缓站起,一颗泪从她的眼角滑出。
“献吧。”她说出了此生最后的两个字。
平时干活慢悠悠的人,今天也没偷懒了,众人合力,不到一个时辰祭台就搭建好了。此时,大肚子的白仙仙也被梳洗一番,由几个汉子抬上了祭台。
“天堑愚民不知神蛟遗留龙子至此,冒犯神灵,还望神蛟收下此女,平复怒气!”村长开始念词,众人也开始唱和。唯有白仙仙一人,面无神情,望向远方。
“献!”众人呵。
一声巨响,白仙仙被推下祭台,消失在山云间。
然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献祭后,每逢惊蛰,天堑垄还是会遭遇暴雨。原先枯涸的山沟慢慢被填满,中空天堑也慢慢被填平。村民们以为是神怒还未得到平息,便每年都进行献祭。而祭品,都是未满十二岁的幼女。
恶习被传承至清朝灭亡,前后约二百七十年。源此,那祭台下的深渊里,足有白具尸身。
至民国建立,活人献祭的习俗才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开始食雄黄酒以防蛇鼠,大量栽树,加深地基,以防提前来到的雨季。
这,便是打蛇日的由来。
听完故事,郝巧有些惋惜,她不信神,不信白仙仙怀的是蛇胎,更不信献祭的说法。她笑了,讥笑。那些人不是把鲜活的生命献祭给了蛟龙,而是献祭给了他们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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