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德里希的嘴撅着,眉头皱着。
“我不知道你如何处置那第二笔、我留在了莱特镇火车站的寄存箱里的、原本属于辛普森的两万五千元;但也许银行还留有那些钱的记录;而如果你将这些钱放在你存另外那笔钱的地方,那么这些钱也将是你棺材上的另一根钉子。”
“我很努力地在听,奎因先生,”迪德里希说,“很恭敬地听,相信我!但是,就算你说的所有这些都是真的,难道这些就能将我和那勒索者扯上关系?”
“范霍恩先生,你是说,所有这些吗?”埃勒里笑了,“证明你就是那勒索者,将会是检方的重要任务;因为只要能证明你就是勒索者,也就能证明,你知道你太太和霍华德之间的不寻常关系,因而在整个事件中,你无法再声称自己一无所知;你有了杀人动机,范霍恩先生,它们将让检方有足够的条件起诉你。
“我想,检方要起诉你,”埃勒里继续说,“并不容易,他们将必须证明两点:第一,你知道你太太和你儿子对你不忠,第二,你计划惩罚他们两人——杀了你太太,然后嫁祸给你儿子。
“要证明你知道他们的奸情,就必须证明你就是那勒索者;而要证明你计划惩罚他们俩,就必须证明霍华德所触犯的所有‘十诫’,其实都是你在背后搞鬼,也就是说,你陷害霍华德。这里,我相信我的证词将让你无所遁逃。你编造聘请康哈文侦探事务所追查霍华德身世的故事,我和伯默(这个人刚好在州内拥有很好的声誉)都会揭发这点。至于那位虚构的‘索斯布里奇医生’,我也会揭发,而我的证词也将会获得沃尔弗特的支持。这,范霍恩先生,也是我很有兴趣看到的——我是指:沃尔弗特会被一直以来对你的憎恨所左右。
“另外还有很多角度,可以让警方切入,范霍恩先生。举例来说,你至少两次给霍华德下的药。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重新开棺,检查他体内残留的药物。然后,要找出你在哪儿买到了这种药,应该不会太难。当然,还有诸如此类的。”
但是迪德里希又浅浅地笑了:“太多先决条件了,奎因先生。好吧,就算你说的都成立,我还是没听到任何一个条件,可以证明我和那……那谋杀扯上关系。”
“是的,”埃勒里说,“是的,你没说错。而且那也几乎完全不可能证明。但是,范霍恩先生,只有很少的杀人犯是被直接证据所定罪的。这件案子将会根据许多间接证据而成立,而你,将会因为谋杀被起诉……是的,”埃勒里说,过了一会儿,继续说,“我想,这是最重要的,范霍恩先生,你会被起诉,必须接受审判,整个事情会被揭发,而伟大的迪德里希·范霍恩,这位到目前为止仍然是被人们同情的对象——一个遭背叛的丈夫和父亲——到时候,将露出他本来的面目——原来是个为了复仇不惜杀人的家伙,并且还不是那种因为发现自己遭到背叛后,一时冲动之下的杀人,而是冷血、细密、周详计划下的谋杀。
“范霍恩先生,你已经老了,我想,死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你现在已经和死去差不多少了。但是我相信,公众的注目能让你害怕。对你而言,那将会是比死还让你痛苦的事,因此也是恐怖得多的惩罚,一种让躺在坟墓里的人觉得痛苦的惩罚。”
现在,迪德里希没有微笑了,而且他再也没有做出微笑。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埃勒里没有打扰他,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这位老人。
过了一会儿,迪德里希抬起头来,带着痛苦地说:“如果我的目的是要杀了那裱子和陷害那条狗,我干嘛不直接去做?为什么要假借什么伟大的‘十诫’?”
埃勒里回答时,用的还是同样的语调。
“侦探会有一套解释,”他说,“而心理专家会有另一套。事实则是,这两套的结合。
“因为,你的身体构造以及一生的从商经验,使得你成了一个智慧的人,范霍恩先生。就像所有其他富豪一样,你会思考,你从来不会在冲动之下做事。一切行动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和计划,就像是在打仗,或是进行政治谋略。霍华德从小到大,被你塑造成了一个你预期中的人;莎丽也是被你塑造出来的作品——就像霍华德雕出那些雕像一般。她以为,你是‘突然’爱上她的,但是她错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你从下村把她带出来时,你就已经打算娶她,你开始塑造她,成为一个和你分享你的王国的女人。
“你那‘十诫’的灵感,其实在很多方面显示了你智慧型的一生——有见识、气魄和力量。它的宏大,配得上迪德里希·范霍恩。
“它的起源,像所有逻辑过程的起源一样,是一个前提。你的前提有两面:一方面,惩罚背叛你的人,另一方面,必须能让自己全身而退,不受怀疑。或者,更露骨地说,就是让你杀人不用偿命。你所承受的痛苦,深深伤害了你内心深处的自我,一个傲视宇宙的巨大自我,对这个巨大自我的伤害,必须用巨大伤害来报复。而且,更抚平自我的创伤,就必须以一种免于受到惩罚的方式来复仇,显示你比一般受法律约束的人更高一筹,你的力量,大于法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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