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句话,不要说得太多。”
“我可以告诉他们,你要完成你的小说,所以我提供你一个远离人群的机会,”霍华德那只没受伤的眼睛泛起一片阴影,“埃勒里,我们可能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也许要再过几个月,下一次失忆才会发生。”
“或是,永远不再发生,”埃勒里说,“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吗,我的好朋友?失忆的事件可能会突然停止,就如同它的突然开始一般,”——霍华德笑了,但看起来并不确定——“不如,你缓几天,在这公寓里等我一起出发?”
“你是在担心我怎样回到家?”
“不……”埃勒里说,“我是说……是的。”
“谢谢啦,但是我最好还是今天就走,埃勒里,他们已经很紧张了。”
“你确定自己没事?”
“没问题,我从来没有在二个星期内发生两次失忆。”
埃勒里给了霍华德一些钱,然后送他下楼走到街上。
计程车门打开前,他们握手告别,埃勒里忽然叫了起来:“喂,霍华德,那我该去哪里?!”
“什么意思?”
“我根本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霍华德看起来有点惊讶:“我没告诉过你吗?”
“从来没有。”
“给我一张纸,不,等等,我有本记事本,我有没有把我所有的东西放进你这件外套里?有了,在这儿。”
霍华德从一本厚厚的黑色记事本里撕下一张纸,写完后就走了。
埃勒里望着计程车,直到它转弯。
然后他回身上楼,一路上若有所思,手中还握着那张纸。
霍华德已经犯了罪,他想,而且不是霍华德自己所说的“可能”在失忆中犯罪,而是一个有记忆的、在清醒时所犯的罪。这件犯罪事件,以及环绕在事件周围的事,是霍华德不能“说”的“事情”。他在清醒时极力否认的这些“秘密”,和他的失忆问题是完全无关的,是那种犯了案之后的负罪感,让他这么急着来找我。在心理学上,霍华德是在寻求自我惩罚。
是什么罪呢?
那是第一个必须回答的问题。
而答案只可能在霍华德的家里找到,就在……埃勒里看了一下霍华德写给他的那张纸。
他几乎拿不稳。
霍华德所写的地址竟然是:
范霍恩北山丘路莱特镇
莱特镇!
下村矮矮的小火车站;陡峭的鹅卵石街道;圆形的中央广场,它的旧马槽支撑着创始人杰里耳·莱特的铜像;还有霍利斯饭店、以前的上村药店、索尔·高迪男士用品店、邦腾百货公司、威廉·凯查姆——保险业者、J.P.辛普森店门口上方的三个金球、高雅的莱特镇国家银行、“约翰·莱特,总裁”。充满车轮声的街道……州大道上,有红砖砌成的镇公所、卡内基图书馆以及艾金小姐——一棵高高弯弯的榆树。
下大街上,有“莱特镇记事报大楼”——大楼玻璃外还展示着报纸,还有老芬尼·贝克、佩蒂格鲁房地产事物所、艾布朗冰淇淋、小剧院和路易·卡汉经理……
山丘路、双子山公墓和位于往下走三英里处的莱特镇铁路接驳站,斯洛克姆区和十六号公路上的“寻乐园”,还有打铁铺的霓虹灯和远处红木林的山丘。
正当一幕幕的景象从他记忆中闪过,他皱着眉头掉进霍华德刚刚坐过的老旧皮椅。
莱特镇……
当埃勒里调查占姆·海特和诺拉·海特的悲剧事件进展时【注】,霍华德·范霍恩在哪里?那是在大战刚开始的时候。
照霍华德自己所承认的,当时他正在家里,在一家飞机公司上班。为什么,当埃勒里在战后不久再度回到莱特镇,调查戴威·福克斯队长的案子时【注】,没有遇见霍华德?没错,埃勒里在那次调查中,都只是和几个当地人在一起,但是当他第一次去,处理海特家的案子时,在当地的公开场合露过很多次面,那还是荷米欧妮·莱特促成的,霍华德绝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他来过。莱特家和海特家都位于山丘路上,埃勒里两家都住过,先是住在海特家的小屋,然后住在隔壁的莱特家,而北山丘路是山丘路的延长,如果开车的话,最多只要十分钟,就能从那里到达霍华德的家。现在埃勒里想起来了,在莱特镇时曾听过“范霍恩”这个名字,他确定自己曾经在几次场合中听老约翰提起迪德里希·范霍恩,说他是城里的大财主之一,是思想开明、常做善事的大富豪。还有,他也仿佛记得,听过埃力·马丁法官提起他。霍华德的爸爸不可能是“莱特-马丁-威洛比”三望族的成员,否则埃勒里应该会见过。这个三望族是莱特镇的传统大家族,霍华德的爸爸不属于他们,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范霍恩家一定是出身工业界,是大商人,村子里的三菱家族。不管怎样,霍华德一定会知道埃勒里来过,住在城里,而霍华德没有来看他,显然,他在刻意地回避这位于契特路上的老朋友、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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