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一犹豫,令狐天工低声道:“对了,有一件事,在下想请教云少侠。”
“哦,什么事?令狐兄尽管说。”
“张师弟的肾真的被凶手摘走了?”
云寄桑这才想起,令狐天工昨晚留在了席间,并没有赶去凶案现场,便道:“不仅如此,凶手还在尸体里留下了一张写有真言的符咒。怎么,令狐兄可是知道些什么?”
令狐天工缓缓将头低了下去,呓语道:“我只是奇怪罢了,杀人便杀人,又何必这样糟蹋阿簧的尸身……”
“这个,怕只有凶手才知道了。”云寄桑淡淡地道。
令狐天工默然不语,许久,才低声道:“我要问的就只有此事,云少侠请回吧。”
“云寄桑微微一笑,并不起身。
“云少侠还有事么?”见云寄桑不走,令狐天工皱眉问。
“在下确是还有些事想请教。”
“请讲。”
这令狐天工的性情便已令人生厌,比他还要骄傲的李无心又不知跋扈成什么样子?
皱了皱眉,云寄桑问道:“昨晚宴席之上,有人行剌门主,我见令狐兄曾拿出三个人偶放在桌上,以此指代罗兄、洪兄和曹公子三人,很是有趣。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观?”
一个小丑,一个胖胖的笑弥勒,一个诡异的双面妖,静静摆在了案上。虽然容貌仍旧是本人的,却被赋予了最夸张的特制。
望着案上的三个傀儡,云寄桑不由佩服令狐天工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曹辨上窜下跳的,毫无心机,正是一个小丑;洪扩机笑里藏刀,又是个信佛的,这弥勒佛配他也合适;至于罗谙空,此人表面热忱,却心怀巨测,可不正是一个双面妖?不知曹仲在令狐天工心目中又是怎样一个模样?
“令狐兄还有一个师弟吧?可有他的傀儡么?”
令狐天工的手轻轻一颤,一直低垂着的面孔竟然微微抬起,似乎要看清云寄桑的表情。
“李……无心……”他低低垂吟着这三个字,仿佛那是一句魔咒,可以将来自地狱的恶鬼唤醒。
“对,是李无心。对于此人,令狐兄有什么要说的么?”
千丝堂,明亮的阳光从大门照入,将原本幽暗的大堂分割成阴阳两侧。
两个同样英俊而出色的少年隔池对坐,那个黑衣少年沐浴在阳光下,而一身白衣的自己则垂首于阴影之中。
两个人的手都在飞快地舞动着,一个个细小的零件在他们的手中跳动翻飞,又奇迹般地契合无间。
不会输的!纵然在设计傀儡上比不过他,可若论手速,自己却决不会输!毕竟,自己可是门里唯一一个练成了“幻手千象”之术,有“神手”之誉的天才!今天,一定要挫一下对方的傲气!兴奋之下,自己的手速更快了,简直超出了平时的极限,双手化为两团淡淡的幻影,目力完全无法分辨。
对,就是这样,这样下去,一定会赢!
地面上的零件已越来越少了,五个,四个,三个,两个……
正当自己激动地捡起最后一个零件准备安装时,对面已响起那清冷的声音:“我装好了。”
他的手一颤,不信地抬头,木然望着黑衣少年将那只上好发条的木龟放入水中。
木龟一入水,便拨动四肢,欢快地游动起来。
“人们总说既生瑜,何生亮。”黑衣少年望着池中的木龟,浅浅一笑,“可惜了,令狐。只要有我在,今生今世,你就只能是‘瑜’而非‘亮’!”
那个淡漠的语气,那个骄傲的腔调,那个可恨又可怕的人!
为什么?自己花了整整五年时间,不断摸索,不断尝试,差点练得手筋都断了,才掌握了“幻手千象”的诀窍,他一个入门仅仅一年的人,为什么也能练成这门神功,甚至比自己练得更好?
难道,我和他的差距真的有那么大么?
难道,在真正的天才面前,我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令狐天工细长的手指紧紧抠入案中,在上面留下清晰的指痕。
“没什么……好说的……”他从牙缝中冷冷地挤出了几个字。
看来,李无心确是令狐天工的心病,或许,也是傀儡门所有人的心病。云寄桑感叹着。
“那天在堂上,说到罗兄的木牛流马时,你说过,李无心会从墓里出来找他,那是什么意思?”
既然令狐天工自己不想说,那就只能从旁人入手了。
“他是一只在梁之鹈。”令狐天工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不屑,“不过不只是他,我也好,师父也好,所有傀儡门中的人,都是。”
云寄桑自然知道这“在梁之鹈”的典故。
令狐天工说罗谙空是一只在梁之鹈,是指他攫取了不属于自己的成就。看来,他研制的木牛流马中也有李无心的影子。
“令狐先生,李告诉我,你们在谈论一位天才?”彼得神父好奇地问。
“是啊,名副其实的天才。”云寄桑由衷地叹息着。
“既然有这样的天才,那他为什么造不出自鸣钟呢?”老彼得微笑着问。
很显然,老神父对于大明所谓的天才有些不服气。即使他已经见识过傀儡门超卓的机关技巧,可在某些方,他对西方的技术还是极其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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