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罗谙空擅长制造机关暗器,他做的七星连弩一弩七发,可谓江湖一绝。只是此人名声不佳,江湖上都传他为人贪鄙,做生意只论钱财,不论正邪。这样一个人,师姐是如何结识的?“卓安婕弯腰掐了根梃直的菖蒲梗,随手把玩着:“说来有趣。你也知道,我对其他东西向来不上心,唯独喜好美食美酒。五年前路过苏州时,听说楚风楼的黄鱼做得好,便找上门去。偏生那里讲究多,每日只做十条。那天我去时,刚好只剩了一条。偏巧罗谙空这个老饕也在场,我们两人便为这条黄鱼争了起来。我自然不如他多金,他却不如我能打,争来争去,他便落了下风……”她说到这里,云寄桑已忍不住微笑起来,卓安婕白了他一眼,又自得道,”结果自然是鱼我吃,他只能在一边干瞪眼。好在你师姐有气量,念他也算同好,便邀他共饮。就这么着,结了个酒肉之交。后来他又请我饮过几次酒,不过我见他这人有些功利,心思也多,渐渐就疏远了。说起来,也有五、六年没见了。
明欢在一边听了,忍不住问:喜“姑,那鱼……它系好好吃的么?”“可不,那黄鱼都是酱酒泡过的,炒得喷香焦黄,再用豆豉、甜酒和秋油那么一滚,末了再加上糖姜。那个味道,啧啧……“卓安婕双眼微闭,一副陶陶然的样子。
明欢咽了一大口口水,看了看手里酸涩的野果,有心丢掉,又有些舍不得,心中很是踌躇。
卓安婕看了她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转过前面那个山坳就是傀儡门。到了那儿,有的是好吃的果果,随你吃个够! ”
明欢的眼睛亮闪闪的,满足渴盼:“真的未?”“骗你是小狗。”卓女侠口无遮拦道。
明欢睁大圆圆的眼睛,侧着头,努力想象着师姑变成小狗的样子,摇摇头,问云寄桑:“喜福,什么是傀儡?”“这傀儡么,又叫傀儡子。据《事物纪原》记载,当初汉高祖在白登山被单于冒顿所围,七日不得脱困,军中绝食,眼见不支。围城的一面由冒顿之妻阏氏领军,陈平探知阏氏生性好妒,便造了一个姿容绝色的木偶人,以机关舞于陴间。阏氏遥遥望见,以为那是真人,心想若攻下城池,冒顿定会纳了这美女为妻,妒念一生,便擅自退军。汉髙祖由此得以突围。为了纪念这段往事,人们便以傀儡为戏。”明欢眨了眨大眼睛:“喜福,那傀儡和我们真的一样未? ”
“当然不一样。”云寄桑笑了,“傀儡可不会像明欢一样饿肚子。我带你去庙会时,明欢不是见过木偶戏吗?”
“明欢见过,好好玩的未!”
那些木偶便是最普通的傀儡,只不过没有陈平造的那么漂亮。云寄桑说完,摸了摸明欢的小脑袋“明欢懂了么?”明欢用力点点头。
不是说陈平以重金买通了阏氏么?怎么又变成傀儡欺敌了? “卓安婕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嘴道。
云寄桑笑道“若仅足以重金贿赂,阏氏怕是未必肯退兵吧。若能攻下城池,汉军之财物自然尽归匈奴人所有,何须为了区区财物退兵?所以傀儡之说还是可信的。我猜陈平一方面以重金贿赂阏氏,一方面则造傀儡攻阏氏之心,双管齐下,高祖这才得以脱身。只是这法子近乎儿戏,不够光明正大,所以史书上记载陈平解高祖之围时只说‘其计秘,世莫得闻,。史家小气,倒是委屈陈平了。”“看你言之凿凿的,倒像亲眼目睹了一般。莫非陈平是你鬼谷智流的先辈?”卓安婕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云寄桑笑而不答。
“果然。陈平六出奇计,若非鬼谷一派的人,哪有那么多鬼心思?难怪叫傀儡??
“半人半鬼是为‘ 傀 ’,立人于垒上,又正是个‘ 儡 ’字。单只这傀儡二字,便不枉陈平演这一出好戏了。“
“怎么,师姐讨厌陈平? ”
“这家伙弃楚投汉,事事居于幕后策划,文不过张良,武不如韩信,只靠着阴谋诡计上台,最后竟然爬上了宰相之位。这样一个阴险小人,我自然看不过眼。”云寄桑对她的态度并不惊讶,微微一笑:“陈平用计,救高祖,去范增,诛韩信,活樊哙,虽无平定天下之功,却将天下豪杰玩弄于股掌之间。若说这样的人是小人,那其他人不成了小人指间的玩偶? ”
“算了,说不过你。”卓安婕白了他一眼,催马向前奔去。云寄桑正待跟上,突然又勒住缰绳,皱了皱眉。
“怎么了? ”卓安婕驻马问。
云寄桑摇了摇头:“没什么。”风声中似乎隐约传来呜咽声,也许是自己听错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产生错觉了。如今的他,在失去了六灵暗识后,已经再难保持那敏锐的知觉了。他催动驴子,继续前行。
“咔嚓!”
枯枝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云寄桑猛地勒住缰绳:“谁?谁在那里?”树林中,一个低矮的身影缓缓移动,灰白的乱发隐约可见。一个满身补丁的老婆婆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蓬乱的头发在风中飞舞着,每走一步,她都要停下来,发出一声沙哑低沉的叹息,嘴里不住嘀咕着什么,仿佛在念诵一个诡秘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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