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基本上,以我个人来说的话,我的态度是只要那个现象讨论起来是有趣的就行了,这是最高指导原则,至于是真是假那又是其次了。绝大部分的情况是,在我听到那个怪谈的当下会让我觉得‘可怕’,那就表示我在某种程度下相信那个怪谈;但是如果让我有‘胡说八道’的感觉,那就表示我其实并不相信那个怪谈吧!简而言之,只能把每一个怪谈都当作个案,一一去判断真假了,而且再怎么说也仅止于判断,并不表示就能真正了解事实的真伪。”
刀城一面说,一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苦笑说道:
“这么说起来,我想起以前曾经看过一篇前言不搭后语的书评,他把我的作品和某位新人作家的作品放在一起比较,说我笔下所描绘的猎奇世界之所以比那位新人的真实,是因为作者本身相信那种现象的缘故,真是把我给笑死了。如果要讨论这种问题,恐怕得从创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种大哉问题开始讨论起呢!附带一提,那位新人作家其实是某位作家前辈的新笔名。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更是觉得那篇书评写得可以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想我明白你所要表达的意思……只不过,你给我的印象是,如果硬要选择的话,你应该会选择不信的那边。”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像谺呀治家因为具有附身魔物血统所以是黑色、神栉家因为不具有附身魔物血统所以是白色——这种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的事物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嗯……”
“飞驒地方有一种称之为牛蒡种的生灵传说。”
刀城突然说起书来了,不过我想他一定有他的用意,所以也就默默地聆听。
“牛蒡种跟其他生灵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和管狐或犬神等四只脚的附身魔物一样,是可以依附在某个家族身上,然后代代相传的。谺呀治家的血统虽然是蛇神,但是居然连生灵也包括在内,这个事实令我非常好奇,也许这种牛蒡种的生灵可以提供某些参考也说不定。呃~~话题又扯远了。言归正传,据说具有这种血统的人,在看到结实累累的稻穗时,如果说:‘今年真是大丰收啊!’那么稻子就会枯萎;在庆祝小婴儿诞生的时候,如果赞美小婴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那么这个孩子不用多久就会死翘翘;如果在养蚕场里说:‘长得真好啊!’那么那些蚕就会全部死光光……”
“好、好可怕的破坏力啊……”
“因为在赞美别人的话里,往往隐藏着就连本人也毫无自觉的羡嫉与妒恨。这么一来,虽然自己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但是牛蒡种却会敏感地觉察到主人藏在内心深处的呐喊,帮主人把羡嫉或妒恨的对象全部消灭掉。因此,据说具有那种血统的人不管是为了喜事还是为了探病而去拜访别人的时候,都不会被请进屋里去。”
“原来如此,不光是庆祝的场合,就连探病的场合也是,万一一不小心说出:‘气色变好了呢!’可能病情马上又要恶化了。”
“但是,这种潜藏在赞美背后的嫉妒心,其实每个人都有,不光是具有那种血统的人而已。只因为那是一小部分的人,就把人家说成是黑色,把自己说成是白色,说得好像那种负面情绪跟自己毫无关系似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声称自己是白色的人就不是人了,而是怪物,因为真正的人类才不会只有好的那一面。从这个角度来看,牛蒡种这种附身魔物其实代表了人类内心矛盾的那一面,非常有意思。只不过,由此衍生出来的差别待遇,我认为才是附身魔物信仰最大的问题所在。”
“刀城先生所说的,正是我想要在这个村子里推广的信念,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只是,我想说的是……”
“嗯,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的是——附身魔物信仰所造成的差别待遇或歧视固然大有问题,但是在现实生活中的确是出现了只能以被什么东西附身来解释的症状,另外,也有人见到生灵、村子里还发生过神隐事件等各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对于这些现象,到底该如何应付才好——对吧?”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用二分法来解释的问题,但是这种现象导致了问题的出现倒也是事实呢!”
“身为一个人类,如果什么都不想,打从一开始就接受所有怪力乱神的说法,未免也太没用了。话虽如此,如果一口咬定世上没有什么超越人类智慧的东西存在,又是身为人类的傲慢了。”
“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黑与白,人类终归是要选一种的。既然一定要选边站的话,那么还是应该要从合理的角度来思考……”
“好比说,如果我现在问你——你可以让一头象在数十个人的面前消失吗?你会怎么回答我?”
刀城又出怪问题了,但我依旧从正经的角度回答道:
“我的话是没办法啦!但如果是身怀绝技的魔术师或许就有办法了。”
“没错,跟我的答案一样。那么我们再把这个问题拿去问身怀绝技的魔术师,他一定会马上回答:‘我可以’吧!只不过,到时候的舞台设定肯定是由他自己一手包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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