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大哥……联太郎大哥……”
不知道为什么,大哥的身影突然开始变淡,我也喊出了声音,距离我上次叫哥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自从那一天以后,虽然我在心里喊过千百回,但是真正叫出声来,这还是第一次。
被我这么一喊,原本挥着手的大哥,手突然停了下来,开始做起十分奇妙的动作,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过来,过来”地朝我招手,但是仔细一看,其实是相反的动作,大哥是要我“快回去”。
“哥!为什么?”
就在我情不自禁地想要跨出一大步的时候,大哥甚至开始摇头,虽然动作还是那么地迟缓,但是却清楚地表示出“不要过来”的意思。
在那个时候,我心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得赶快去神山的念头,只剩下想要去大哥身边的想法。仿佛是察觉到我内心的变化一样,大哥的身影开始摇晃起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眶里不知不觉盛满了泪水,才会看不清楚大哥的身影,可是任凭我擦了又擦,大哥的身影还是一样模糊。当我用衣服的袖口仔仔细细地把两只眼睛都擦干之后,大哥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一团绿色的雾,像是在地上爬一样,从左手边通往九供山的道路,慢慢地靠近常世桥的光景。
(大哥是为了救我吗……)
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之后我马上离开那个地方,头也不回地往大石阶走去,然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爬上石阶这件事上。绝对不可以辜负大哥的心意……
左弯右拐地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看到了大石阶,本来还以为大石阶是一座笔直延伸的阶梯,没想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愈靠近上头愈往左手边大大地倾斜,不仅一段一段的阶梯都是倾斜的,整体还画了一条大弧线,所以明明是在爬楼梯,可是却有一种整个人就快要往左边飞出去的错觉。可能是因为这个关系,当我爬到最顶端的时候,着实有一股身心俱疲的感觉,不由得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然而才安心不到几秒,下一个瞬间马上就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脑袋里一团混乱,还以为自己不小心闯进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不过,下一秒我就明白自己其实是在等待室的后面。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巫神堂和等待室、右手边是穿廊、更右边则是主屋……照着顺序将这些房间全看过一遍,确定没有半个人之后,我便沿着后院的角落往南侧别栋前进。因为假山和杜鹃的阴影处都是可以藏身的地方,所以就算真的有人来了,也可以马上把自己藏起来。不过根本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因为主屋静悄悄的,完全感受不到半个人的气息,看来大家都去参加迎神仪式了,连个留守的人都没有。
尽管如此,在进入纱雾位于南侧别栋的房间之前,我还是非常谨慎小心地前进。一想到从三头松走到大石阶之前经历的种种磨难,就觉得不可以掉以轻心。从缘廊爬进别栋的走廊,一直到她的房门之前,我都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确定真的没有别人之后,才小小声地叫:“纱雾……”
“涟哥哥……?” 棒槌学堂·出品
房里马上就有了反应,我打开纸门,像忍者一样地溜了进去。
“纱雾……你不要紧吧?”
之所以情不自禁地问出这句话,是因为她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对劲。
“嗯……”
她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凝视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我,然后露出满脸的笑容,虽然那笑容看起来似乎有点虚弱,但她似乎比看起来还要有精神。
“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身体真的没怎么样吗?”
嘴里虽然这么问,但是看到她平安无事的样子,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同时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还好我有来,能够亲眼确定她没事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纱雾以不太清楚的口齿开心地说起九供仪式的过程,说是要当作我来探望她的回礼。绝大部分都和我从芫叔那里听来的一样,不过得爬上九供山和喝下一种叫作宇迦之魂的奇怪饮料的事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只可惜,关于前者,她的记忆十分模糊,所以讲得不清不楚的;关于后者,她说喝下去之后没多久就开始感到意识模糊,所以也搞不清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后来那九天,她说几乎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你姐姐小雾……”
差点就要问出“死掉了吗?”这种话,话到嘴边赶紧用“在睡觉吗?”带过,可是已经足够让她脸色大变了。
在那之后,她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她在隐居小屋看到她姐姐的样子。不仅如此,她还告诉我,就在刚刚,几年前才当上妙远寺住持的泰然和尚突然被叫来,仓促地举行了一场只有至亲参加的葬礼,而且很快就结束了。叉雾奶奶昨天一整天都不在家,可能就是在庙里跟住持讨论这件事吧!听说在今天傍晚——正确地说是送穿仪式接近尾声,气氛被炒到最高点的时候——就要把小雾的棺木运送到妙远寺。从纱雾说的内容听起来,比起孙女的葬礼,叉雾奶奶似乎更在乎出殡跟埋葬的事,听说最重要的出殡是由叉雾奶奶信得过的佃农子弟帮忙抬棺,这么说来,她跟泰然在庙里讨论的事情,与其说是葬礼本身,还不如说是与葬礼之后的埋葬有关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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