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月,此次你得以脱身,实不该再回来的。”杨矩叹息道,语中隐有怜惜之意。
琳月猛抬起头来看向杨矩,灯光下,一双美目中浮起阴戾之色,忽又转过身去,恨声道:“我何尝不想,只是她一日不死,仍稳坐于朝堂之上,我就一日不得安生。每到夜间,我就看到母妃满面是血,手足俱断的样子,还有我被幽至死的王兄,萧氏满门惨状……皆历历在目,我要她死得更惨千倍、万倍!”声音渐渐抖起来,听得人骤生寒意。片刻,琳月再回过头来,却仍是方才冷冷的模样,像是换了一人般,淡淡道:“我要亲眼看她死在亲生儿子手中。”
杨矩似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太子前因为你求情之事,已不容于武后。现下被废,此事恐非你想的如此容易,况越王李贞、李冲父子,并韩王等对宝藏已是志在必得,”皱了皱眉道:“我此次潜往求见太子,见太子被幽,状极凄苦,现下即便宝藏到手,我虽誓死效忠,但合朝中数人之力,怕也难有作为。”
又道:“且韩王等决意以太子为名,群起乱之,太子尤如砧上鱼肉,危在旦夕,你既感太子相救之恩,更不该以此利用、加害于他。”
琳月冷笑道:“如今已势如骑虎,你以为还能停手么?” 忽又一笑道:“韩王等人也配得到宝藏!不过乌合之众罢了,难以成事,况我此来道听途说,那狄仁杰决非易于之辈。”
“不错,狄仁杰定已起了疑心。”
忽见杨矩作了个噤声手势,低声喝道:“什么人?”
只听门被推开,转瞬间,已有一人隐于杨矩身后,杨矩未极转身,却见自己胸前开出一朵鲜艳至极的花来,满目尽是不信之色,忙以手去掩,却见血花怒放,哪里捂得住!身子一软,更要向地上倒去。身后那人反手一掌扑灭了灯火,房内顿时一片黑暗。
琳月大惊,拔出随身短匕,护在身前,喝道:“谁!”
只听那人桀桀一笑,声音说不出的沙哑难听:“公主不记得我了么?”
琳月刹时心血倒流,颤声道:“倒底是谁,不必藏头露尾。”
“公主自是不记得在下这般卑贱之人,”此时,琳月已渐渐适应了屋内光线,那人自阴影处走出,站在琳月之前,用手轻轻拨开覆于面上的乱发,月色惨白,只见那人一张脸上,口、耳、鼻、眼中流出的鲜血似已结成黑痂,面目扭曲,更是白得一分血色也无,“我死得这么惨,公主行行好把那度母佛像还给我罢。”
琳月只觉眼前一黑,再听不到这可怕的声音了。
顺水人情
后院客房内,副将王谦解开上衣,看肩胛处的伤已结了痂,活动了下手臂,转向坐在一旁狄仁杰道:“狄大人,末将的伤势已愈,这些日子多谢大人为在下诊疗。”
“呵呵,也是王副将自身体格强健,伤口方能愈合较快啊。”狄仁杰笑道,看王谦回身穿衣,抬眼向身旁的李元芳望去,只见李元芳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眼中露出肯定之色。
狄仁杰心下了然,话锋一转道:“王副将,杨将军失踪也有多日,我已上奏朝庭,如今王副将伤势既无大碍,不如与众将士先行回长安复命,杨将军下落我自会继续查访。”
王谦面上一黯,道:“杨将军至今仍无消息,实是令人担忧。这几日末将思索当日之事,总觉有几分奇怪。”
“哦?”狄仁杰道。
“记得送公主和亲本一路无事,直到那日有人求见将军,呈上文成公主旧物——一座度母佛像。”王谦回忆道。
“王副将也知那佛像之事?”
王谦点头道:“不错,当日那人自称是文成公主乳母之子,呈上绿度母佛像时,末将也正在场。其后,将军即亲自收起佛像,匆匆去见公主了。”
“你是说,那乳母之子求见将军时,你们还在送公主入吐蕃的路上,并不是回程之路?”狄仁杰缓缓问道。
王谦似是自感失言,低头思索了一回,方道:“正是,其时还未送达与吐蕃约定迎亲之地,”又抬头看了看狄仁杰,道:“当时情形,末将不知当不当讲。”
狄仁杰微微一笑,道:“你且说罢。”
“是,当时末将因有事禀报将军,进入驿馆内院,却听将军语声自公主下榻房内传来,心中惊疑,走近前去,只听将军道‘此事若成,当可助太子一臂之力,恳请公主移驾相助。’又似听公主低声道‘现下只你我二人,不必以如此称呼,我答应你便是。’又道‘待事成后,你果真愿意放弃功名,陪我相忘于江湖?’末将吃了一惊,不敢再听,仍悄声出了院门。
此后一路将公主送抵迎亲之地,将军即命我等返程,却不走原路,日夜兼程赶赴宁州而来,当天夜里便出了事——末将仔细想去,此事似乎皆因那佛像而起。——自将军失踪后,也不知佛像下落,若末将启程回长安,不知是否应对朝庭禀报佛像之事?”
“我正要与王副将说及此事,当日杨将军抵达宁州城,即来刺吏府相见,将一尊鎏金绿度母铜像寄放于我处,其时匆匆一晤,杨将军只说佛像是文成公主当年携入吐蕃之物,如今仍托他带回长安,回程路上,疑有人要偷盗佛像,故要我从旁相助破解。第二天,我本要去驿馆回拜杨将军,却遇到你受伤倒在路旁。”狄仁杰抚须正色道:“现既无杨将军消息,这度母佛像自应仍由王副将送回长安,向朝庭禀明佛像来历,以慰文成公主思怀故国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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