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根曼先生见我并没有什么回应,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嘿,果然又走题了呢!年轻人,左撇子?,嗯?,这确实不怎么好笑,不是么?”
我含糊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什么。
“上个月开董事会的时候也这样,老这样?他们问我资金流动的再分配问题,我却给他们讲种植千里香的注意事项?嘿,他们准在暗地里说着‘老人都这样’呢!我可受不了,或许我是真老了呢?,年轻人,你说呢?”
我并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因此我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吕根曼先生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支没有剪口的雪茄,看了我一眼,又将雪茄放在了桌上。
“?你问的是出差的理由。嗯,出差的理由,我想,那时候,大概是和梅尔市的布朗·诺蒂吕斯他们那帮人开银行合作的年会,讨论一些关于钱的无聊问题——其实最主要的该是年会结束后,在诺蒂吕斯家举办的酒会了:七十年代哪有现在这么多泡沫?我可怜的诺蒂吕斯家族,现在他们应该在帕马安区住着,也不知道政府发给他们的救济金够不够买过冬煤的?”
“年会?也就是说每年都举行了?”
“哈哈,年会当然是每年举行啦!不过,似乎也就截止到1988年——我不是说过么,那一年诺蒂吕斯家族被泡沫给淹死了?这年会可是从我曾祖父那一辈就有了的呢!1899 年诺蒂吕斯家族的始祖们才刚刚学会放高利贷,1902 年他们就懂得巴结我的曾祖父霍费尔爵士,搞什么‘年会’的噱头了——这帮粗俗的暴发户们?”
也即是这个年会的时间是由破产的诺蒂吕斯家族所定的了——这样看来,吕根曼先生本就微乎其微的嫌疑,现在似乎又更加地小了一些。
“那么,您是什么时候?我是指,您是在什么时候获悉本案发生的?”,我努力地寻找着比较恰当的方式提问:这样或许可以让眼前的这位老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不至于太过伤心。
“18 号早晨?哦不,大概是中午吧——周六晚的酒会上我喝了不少,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听到葛蓓特小姐似乎是第二天一早打给我的第一通电话。后来?,好像是莱奥诺蕾叫醒我的,和一群大概是梅尔市的警察们一起?”
“?嗯,您为什么到了20号才回到自由意志市呢?”
“?咳,这个该问你那些梅尔市的同僚们了——他们甚至怀疑我当晚并不在我的房间里醉得一塌糊涂,而是开车回到这里杀了我的亲生女儿?咳,那群没长右脑的混蛋,他们完全不知道,我一年要为他们交上多少的税钱!咳?”
吕根曼先生的喘息声又重了起来:
“?咳,我,我当时?年轻人,你不知道的——我当时有多么想回到这该死的城市,趁着那群屠夫一般的剖尸官们动手之前,看上我的宝贝女儿一眼呢?咳,年轻人,我知道这也不是你们的错,?谁的错呢??咳,咳咳。”
吕根曼先生忽然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脖子也仰了起来——看样子像是因缺少氧气而快要窒息。在我正想喊葛蓓特小姐的时候,她已经进来了。
葛蓓特小姐用责难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将一个小型的气雾喷剂放进吕根曼先生的嘴里,同时按开了气阀。
这似乎是一种快速扩张气管的速效药剂——吕根曼先生因窒息般的痛苦而扭曲的脸颊在几秒钟内就恢复了过来,他甚至还能对葛蓓特说:
“?出去吧,葛蓓特。?别怪这个年轻人,?咳,那是我的问题?”
葛蓓特小姐离开了茶室,没说什么。
快速扩张气管的速效药剂——这和田径赛场上使用的兴奋剂又有多大区别呢?:如果某位病人的肺病严重到要用副作用如此之大的药品来抑制的地步,我想,那位开出处方的医生恐怕也应该对这位病人的情况深表遗憾了吧。
“那没什么的,年轻人?”
“什么?”,我并不是太明白吕根曼先生的意思。
“不等到你们找到?,那个凶手的那一天。至少,我的生命是不会这么简单就完结的。
如果你们真找不到,那么,我也就只能悄悄死在黑暗里了?哈哈,这可不怎么好玩呢。?伊丽泽,她恐怕怎么也不会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了?”
吕根曼的手抚着茶室里那张古雅的茶桌,他的眼睛里,一瞬间绽出无限的忧伤来。
无论怎样精妙的安慰话语,我想,在这个时刻,大概也统统没用了吧。我安静地等待着,直到这位可怜的老人,能够再次从那个悲伤的故事里走出来:
“?哦,我没什么事的——还能有什么事呢?我想,你接下来一定会问,‘为什么我那群梅尔市的无能同僚们在拖上三天之后又将您放了回来呢?’,是么??好了,我知道一定是这个问题的,那并不是因为我的律师有多能干,而是我有三个可以证明我那整个晚上都倒在我自己房间里的证人。”
吕根曼又拿起了那支雪茄,抚摩着,但似乎仍不打算去抽它。
“?第一个证人当然就是莱奥诺蕾小姐;她向警方作证说,她在当晚十点左右的时候,因为不放心我而到我的房间来看过我——莱奥诺蕾,她送我进的房间,她自然知道房间没锁。
她说我当时睡得很死,还帮我盖上了被褥,然后才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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