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小闺是想尽早把夏娃这个‘碍事者’弄出她家。为求准时出发,小闺没时间接受警方盘问;然而,一旦将夏娃送医,这件事就变成伤害案,身为发现人的自己必然被迫耽误。如此判断的小闺既没报警也没叫救护车,而是选择向岩仔求助,要岩仔帮她把夏娃扔到别处去。此时,夏娃的死活将产生巨大的差别;以岩仔的个性,倘若知道夏娃还活着,就算小闺命令他把人扔得远远的,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送医院急救。但若是岩仔这么做,小闺可就伤脑筋了。”
“为什么?”
“小闺不知道夏娃受伤及昏迷的经过,以为是另一个入侵她家的暴徒攻击夏娃所致;换句话说,她一心认定这是伤害案,只要夏娃被送往医院,便会引来警察。如此一来,纵使她百般叮咛岩仔别提及自己,也难保岩仔挡得了几时;岩仔的个性又那么老实,很可能招出小闺的名字。小闺一定是这么想的,才硬说夏娃已死;而我们把她的话当真,居然没试着探探夏娃的脉搏。”
“反过来说,要是夏娃死了,即使岩仔再怎么死心眼,也只能悄悄把尸体搬到别处去。岩仔绝不会报警,到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不愿小闺被卷入杀人案——小闺就是这么判断的?”
“正是如此。”
“可是,这个赌注未免也太冒险了吧?你想想,要是岩仔来时,正好夏娃清醒过来,小闺该怎么办?”
“所以,我有个讨厌的想象;或许小闺为了防止夏娃发出呻吟声,曾在岩仔来之前采取某种行动,以求让她再次陷入昏迷或死亡。”
这会儿高千的表情僵住了,持杯在空中痉挛着;一时间,我甚至怀疑她是否要将滚烫的咖啡泼向我。
“你是说……”然而,此时的高千却没展现这理所当然的怒意,反而露出了老成又达观的表情;这种表情,是她鲜少在人前展露的。“小闺攻击了夏娃?”
“应该是。”
“我也开始想喝酒了。”高千从塑料袋中取出一罐我买来的啤酒打开,突然又困惑地眨眼。“我是怎么搞的……?匠仔说的话,我根本没必要当真啊!”
“当然没必要。”
“可是我却把匠仔的妄想当真了。这种事连想想都可怕,但我竟然觉得有理。”她将啤酒倒入大玻璃杯中,宛若因有生以来首次见到的光景而目眩神迷一般,目不转睛地凝视冒起的泡沫。“为什么?”
“不知道。”
“莫非这已经不是匠仔的妄想,而逐渐替换为我的妄想了……咦?”高千突然叫道,使得维持表面张力的泡沫溢出了几滴到桌上。“不对吧!匠仔,你刚刚说的话有个很大的矛盾。”
“真的吗?”倘若有人能指出矛盾之处进而推翻,让整个假设无法成立,该有多好……或许是因为存着这种期待,我的声音充满喜悦,连自己听了都觉得惭愧。“什么矛盾?”
“你想想,和夏娃同时发现的‘屋大维’,是别人的头发啊!小池先生之前不是也说过这点已确定了?但你的假设,是以‘屋大维’是夏娃自行剪下头发为前提才能成立;既然前提本身就是错的——”
“原来是这一点啊!”我大为失望。“啊,对了,我还没解释嘛!高千,这一点并不矛盾。”
“咦?你在说什么?明明就——”
“‘屋大维’的确是夏娃自行剪下的头发,只不过和‘屋大维’同时在栈桥公园发现的尸体不是夏娃——这么一来,就没有任何矛盾了,对吧?”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的意思是,夏娃还活着。”
“你刚刚说她死了,说她原本只是撞到桌子而昏迷,但小闺为了一己之私,将她杀了。”
“这是你听错了,我没说小闺杀了夏娃。我的意思是,或许小闺为了防止夏娃在岩仔来时发出呻吟声,便以打昏或杀了她为目的而出手攻击她。我想,小闺实际上真的攻击过夏娃,这个可能性很高;但夏娃只是因此陷入更深的昏迷,并没死。”
“那岩仔搬出滨口家的不是尸体?”
“岩仔把活着的夏娃当成尸体搬了出去,不过夏娃还好端端地活着,照常生活。高千,其实你前一阵子也见过她本人。”
“咦……咦?”
“还能有谁?夏娃必须是和宫下学长有亲密联系,且知道他抛弃自己与小闺在一起的人。在我们周遭,满足这个条件的女人只有一个,不是吗?是谁告诉我们宫下学长和小闺之间的秘密关系的?”
“露咪小姐?”高千的声音以其说是惊讶,倒像是不满。“你是说,阿呼露咪小姐就是夏娃?”
“只有这个可能。”
“可是,匠仔,你和小漂不是在小闺家亲眼见过夏娃吗?但你们在‘丝丽绮’就近看她,却没发现她就是当时的夏娃?不,你和小漂就算了,连误信她是尸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开车将她搬走的岩仔都没发现?这种话叫我怎么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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