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霍桑的视线移到书架的最下一层上去。这一层上堆积着许多杂志和报纸,已没有上两层那么紧密整齐。报纸和杂志的方位也不同。靠里边的一半都是成本的杂志,外边近长窗的一半却堆着许多折叠宽松的日报。霍桑的搜寻仍先从里边的杂志堆上着手。他把那杂志一叠叠地移到书桌上面,逐本在桌面上翻动,似乎希望会有子弹从杂志中落下来,结果依旧是失望。于是他的视线依次地转移报纸上去。那报纸是比较凌乱些。他刚才抽取了一叠,在书桌面上翻动了几张,忽听得搭的一声,顿时引出霍桑的一种情不自禁的欢呼。
“哼!
我忙着走近去,瞧见霍桑的神情完全变异了。他的两目张得很大;额角上的青筋突然暴胀;他的呼吸也似乎加了些速度。当他的长而有力的手指,从书桌上抬起那粒子弹来时,也像感受了电气似地微微颤动。他平日常以有定力自豪,可是在这当儿,他的定力竟也偶尔失势,不能镇抚他的受震的神经。
他像一个苦战的兵上奏凯回来地一般,作欢呼声道:“包朗!这是一个何等重要的证物啊!现在竟在这报纸里面发现!真是值得庆贺的!
“是一粒枪弹吗?”谭纪新走近来问一句。
霍桑不答,但点点头。
我默念这一粒子弹的确是案中的要证。但子弹发现了,虽能快发一部分的疑圈,可是凶手是谁,还觉无从着手。霍桑如此快乐,不会有些过度吗?
我问道:“你瞧这粒子弹是多少口径?可和那搜得的手枪合符?
霍桑似没有听得我的问句,不回答。回答的是谭纪新。
“这是一粒小号弹,大概是32口径。
我说:“那末这和吴小帆的手枪不相合。我记得那是一支45口径的枪。
谭纪新高兴地说:“不相合就好。这就足以证明开枪的不是舍妹夫。
霍桑不理会我和谭纪新的问答,自顾自地把报纸叠在原位。他随即取了枪弹,站立在发现枪弹的那堆报纸的地位,偻着身子,侧着头,闭着一只眼睛,又测量似地测了一会。他忽而仰起身来,向谭纪新挥挥手。
他说:“谭先生,你说得不错。现在一个谜团打破了,别的话回头再谈。……包朗,我们忙了一个早晨,应得休息一会哩。走吧。
七、霍桑的闲情
霍桑所说的休息,我听了很觉突兀。我自从上夜里发见这案子以后,精神上一直没有安宁过。就我的体格方面着想,休息当然是我十二分赞成的。不过这案子刚在发展的进行程序中,而且进行到了最高的尖顶,显然有欲罢不能的趋势。霍桑怎么在这当儿要休息?他每次探案,不得到最后的结果,不肯罢休。此刻他忽然有这句话,莫非这案子也已有了结果了吗?否则案情正在急剧地进展,怎么可以中途停止呢?可是我们到他的爱文路寓所以后,我向他一问,竟又不得要领。
我问道:“霍桑,我们当真就休息吗?这案子不必再进行了吗?
霍桑答道:“不,进行的事情正多着,不过此刻却无从进行,所以我们不能不暂时休息。
我疑惑地说:“怎见得无从进行?譬如你刚才发现的一粒子弹,也须加一番确切的证实。吴小帆那支手枪的口径究竟是不是和这子弹符合——”
他阻住我。“这个已不成问题。刚才谭纪新不是已经证实了吗?他是军人,对于这种东西的经验比我还丰富,他家里所有的手枪一定也不少。所以他只看一看,便说这粒弹子是一英寸的百分之三二口径(。32)里放出来的小号弹。这话当然可信。我也很同意。你也知道吴小帆的手枪是一英寸的百分之四五(。45)口径,大小显然不同,故而这一点无庸再行证实。
“那么这支。32口径的手枪是什么人的?你又从哪里去取证?
霍桑低头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这一点我现在还无从入手。
我说:“凭空里当然无从入手。你对于这小手枪的主人可是一些没有头绪?
霍桑在手表上瞧了一瞧,仍低着头,不答话。
我又道:“现在看起来,那个按门铃的人所处的地位更加重要了。这个人至少可以做一条线路。你可有方法找到他?”
霍桑略略抬起些头。“是,这个人的确重要,不过眼前我实在没有法子查明他。
“那末你几时才可以查明?”
“很难说。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一星期或一个月后,也许终于查不出来!
我觉得霍桑的话带着些哑谜性质。他当真没有把握吗?还是卖关子不肯告诉我?我自然耐不住。
“霍桑,你这话很费解。照你说,假使这个人终于不能查明,那末这案子难道也就终于不能破获了吗?”
“唔,你这句话确有强烈的可能性!”他的头又低下去,眉峰间更皱紧了。
我又说:“那末,你难道承认失败了吗?”
他点点头。“是,我怕如此。”
我禁不住动了感情,说:“不!你决不会如此!你的话必非由衷。霍桑,你何必玩那卖关子的老把戏?”
霍桑忽仰起身子,笑一笑。“包朗,你忘怀了。我们回来是休息的,何必动肝火?算了。午膳时分过了好久,我想你的肚子里一定也有些饥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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