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天生有侠义的精神,认为阶级的不平等是个毒瘤,立誓要以一生的精力把它割除。此时眼见施桂斥责阻挡的是一个年老贫苦的老婆婆,心中不禁产生同情怜悯的感情,因此大声阻止施桂。
施桂局促地回答:“先生,这老妇人是个疯子。我问她要干什么,她只是叫着‘断头!断头!’语无伦次,所以我不让她进来。”
门外的老妇一边擦着热泪一边争辩道:“我来要见霍桑先生,这人真可恶,把我推到门外,我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
这时候门外已经有三四个人好奇地向里面注视,我心想幸亏这里是十全街,地段静僻,而且是清晨,行人不多,不然的话苏州人最好奇,最欢喜打听别人的闲事,经他们一闹,如果召来几十百人围观,那将是怎样的局面?霍桑等老妇人的话说完,马上挥手吩咐施桂走开,并把老妇急招进来,随即把大门关住。
老妇看上去年事已高,满头白发纷乱地披在肩头,枯瘦的脸面上洒满了泪痕,但是两只眼睛却炯炯有光,仿佛有无限的恐怖。进屋以后,老妇用黑布衣角擦拭眼泪,张眼向屋子四周观看,像找寻什么似的。
“先生,你有没有看见我媳妇的头?……我媳妇的头不见了……我儿子的头也要斩下来赔偿了……先生,你能帮我找到媳妇的头吗?”
老妇人的话语无伦次,施挂说的一点不错,老妇人莫不真是个疯子吗?霍桑并没有作答,他让老妇人坐在软椅子上,自己返走到内室,拿了一只玻璃杯走出来!
里面约有半寸高低的无色液体,我知道这是白兰地。霍桑把酒杯交给老妇,初起老妇不接受,强迫之后,她才饮下去。
霍桑看看我低声说道:“包朗,我们方才的情趣都被她打扰了,未免扫兴!
但是看来老妇这次上门一定怀有悲惨的经历,也足以增长你的见识了。“
老妇人把酒喝完,脸上有些红晕,神色显得安宁一些,但是目光还是朝角隅东张西望。“
霍桑温和地问:“老婆婆你住在何处?你姓什么?来见我有什么事?请你慢慢讲,不要为此恐怖!”
者妇拾起脸,期期艾艾地说:“先生就是霍桑吗?我听倪三先生说,这件事只有你有能力拯救,所以他告诉地址,特地叫我来恳求先生,你真能救救我吗?”
我听老妇的话,虽然突冗;但已经略有头绪:看来老妇的神智已经比刚才清醒些了。
霍桑对她说:“请不必担忧,如果我力所能及,必尽力帮忙,请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是你家中发生了祸害?”
老妇忽然张大了眼睛,两手紧握,恐惧地说:“一点不错,一点不错,我家的媳妇昨夜忽然被人杀死!今天早晨警察把我儿子阿敏抓去了。邻居对我说阿敏也会被斩下头来偿命的。可怜呀!阿敏是我独生子,我自小疼爱他,当作自己性命,谁要是杀我儿子,我也不要活了。先生,你一定得救阿敏,否则我也只能死呀!”老妇声音呜咽,热泪直流,悲伤不已。
霍桑应声道:“可以,可以,我一定想法救你儿子。不过你告诉我,你的媳妇果真是你儿子杀死的吗?”
老妇说:“我不知道呀,邻居和警官都指控是阿敏杀死了她,因此阿敏要被杀头偿命。天呀,阿敏如果断头,我的心能不碎吗?”
霍桑安慰说:“你也不必轻信别人的话,照现在的刑法,从未听见有断头的条例。如果你儿子是真凶,也不会为此上刑,何况真假不知,官警守法,怎么能轻易斩你儿子的头!”
老妇急急摇手说:“这事很不寻常,我媳妇的头已经丢失,毫无疑问,阿敏的头也必然会被斩断……一定斩断……”老妇的精神状态似乎仍是不平静。可见她受刺激很深了。霍桑依旧温和地对她劝慰。
他说:“老婆婆,不要怕,我可以保证决没有这种事的,不过你要把详细情形如实告诉我,你媳妇的头是什么缘故丢失的?”
老妇凝目片刻,像在追忆什么似的,说道:“这件事我不十分清楚,但是记得昨天深夜,阿敏推开房门进入我的卧室,恐慌地告诉我,媳妇被杀,而且头已被人斩去。我赶紧披上衣服下楼,果然看见媳妇倒卧在扶梯下,头部齐颈项起被切断,血迹斑斑,形状可怖。我与阿敏四处找寻,想把头找回来,找到黎明,仍是不见,而儿子已经被抓到官府里去了!”
说到这里,老妇又呜咽地哭起来,满脸泪水,勉强站起,周身便发抖,削瘦的两腿似乎支持不了这种恐怖,重新又坐下来。
我的朋友回过头,看住我,说道:“包朗,我们探案至今,从未听到过失头的奇案。现在遇到这样的事真是空前的奇闻。”
我回答道:“话一点不错,这老妇虽未必疯癫,但她神智不清,案子究竟真相怎样,如果听凭她的口述,要弄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霍桑说:“对,我也知道现在与其空谈,何不亲自前去,观察一下,以明究竟。
你跟我—起去吗?“
我自付最近无事,空暇得很;现在有这桩前所未闻的无头案件,足以拓开我的见闻,去一趟有什么不好?
我答道:“一定奉陪。不知老妇住在何处,远不远?”
老妇听到我的话立刻答道:“我家在封门外马桥,离此不远,先生们能立刻就走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程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