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私贩,想贩卖黑货白粉一类的勾当?”
“不是。”
“想利用它做私运或私造军火的机关?”
“也不是。”
我摇头道:“我猜不出了。”
霍桑道:“你不记得近来报上好几次记载过,在东北一带有一个五福党出现吗?
租别墅的人就是这个匪党。他们看中了这所地位幽密交通便利的别墅,就施行鬼计,要想利用它做他们的大本营,以便大伙儿到上海来活动!“
这不是儿戏的消息。我果然很惊奇。
“就是那绑架勒赎的五福党吗?”
“是。”
“你可曾探得他们真相?”
“他们现在的临时机关,就在离真茹镇不远的一只渔船上。我曾到他们的船上去过,并且见过他们的一个小头目。我知道他们有五个首领,大头领叫毛狮子,眼前都还没有到上海。”
“你可曾把这小头目捕住?
“捕住了有什么用?他们的秘密是我窃听而得的,眼前还没有什么行动。这一回别墅的事虽由他们作弄,但也没有证据,我不能随便拘捕他。我只能用隐约的话,失礼后兵地警告他们,使他们知难而退,至少不敢到上海来活动。”
“有效果没有?
霍桑迟疑地答道:“我不知道。那家伙一听得我的姓名,似乎略略愣了一愣,后来又觉得我的来意是干涉别墅的事,那人便也隐约地担保不再去惊扰作弄。至于他们能不能因着我的警告便解散组织,或打消到上海来活动的计划,我不能说。”
他抽出一支白金龙纸烟,点着了走到窗口去,似在吸受那醉人的暖风。他站立了一下,叹一口气。我也静默无语。
霍桑又庄容说:“包朗,你总知道大家的生计既然这样一天困难一天,未来的社会正不知会混乱到怎样地步。在内忧外患夹攻之下,我们不能不努力挣扎呢!”
经过了一度沉默,我提出一个打岔的问题。
“霍桑,那别墅中的吹萧抛火球的疑点,你还没有解释明白哩。”
“这是很容易明白的。他们利用乡下人们的迷信鬼怪的弱点,每当傍晚的时候,就伏在墅屋的后面吹萧;又爬到屋顶上去,把松香末烧着了抛下来,远望就像火球。
因为我到别墅里去察验的时候,地面石版上还留着许多燃料的余末。“
“还有一点,那看守的山东人睡到床底下去的事,究竟是不是事实?”
确是事实,我察验过他的卧室的窗,显见有人把玻璃移动过,因此可知当他熟睡时,一定有党徒挖窗进去,也许烧了什么蒙药,使他失去知觉,然后再将他移到床底下去。“
“唔,说破了当真简单得很。可是在真相没有披露以前,真教人疑神疑鬼。”
他从窗口旋转头来。“是啊,世间的事大半是这样的。现在你既已得到了鬼话的结果,也得打一个电话给华伯荪,不要教他望穿了眼哩。”
;全文完;
正文 催眠术
更新时间:2008-4-8 11:22:17 本章字数:8689
一、扇子哲学
这里是我的日记中的一节最简短而又最有趣的探案记录———不,简直是霍桑别开生面的医案记录。记录的年月距离我此刻叙述时也已经很远了。时候是初夏,气候已渐渐地热起来。那天早上忽然下着非丝非雾的朦朦细雨,天空中塞满了厚厚的湿云,瞧上去阴沉沉地。郁热烦躁的空气渗透了潮湿,也像屋子里的家具那么起了霉,越觉闷腻烦躁。自然,这样的气候会影响到人们的心理和身体。
我觉得懒惫得惮于动笔,坐在霍桑办事室的藤椅上,披阅那送进来不久的报纸,借此排除我的因气候而引起的无聊。霍桑穿着细白万载夏布衬衫,山东府绸的西装裤,足上却套着一双玄缎的拖鞋,躺在沿窗口藤椅上。他的左手中执着一支白金龙纸烟,慢慢地吐吸着,右手中握着一柄一面任伯年的花鸟一面杨伯润的行书的折扇,不住地迅速挥动。那纸烟上的屈曲的烟雾给扇子扇着,化成一缕缕袅娜的启纹,被卷送到窗口外去。
霍桑的办事室中虽也装着电扇,霍桑却迂腐地关着不用。他在闷热的当儿,宁可摇着那把古董折扇取凉,好似不愿节省他的手腕的劳力。我看见了他那种不怕烦劳的举动,曾用调笑的口吻向他请问过。
“霍桑,你也大讲究经济了!省了几个钱电费,却在这个闷热的时候,不怕麻烦地挥着扇子。你未免辜负了物质文明!”
不料这调笑的反应是一串严肃的滔滔宏论。霍桑忽坐直了身子,把口中的纸烟取下,张大了双目瞧我。他用折扇指着我,词正色严地回答。
他说:“包朗,你说得对,我真是天生着平民骨头,不会像一般有闲阶级地善于享受物质文明!但你总知道我们国家的一切落后的病根,就病在一般人‘太’会享受!和‘只’会享受!”
不但他的面色和声调都有些认真,并且已近乎着恼了。我倒有些不安,脸上的笑容也不得不在不自然状态下收敛了。我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解除这小小的僵局。
他接续着说:“我不用电扇面用扇子的缘故,难道真是为着节省几个电费?扇子的效用要通过了手腕的摇动才会产生,而且风的急援也可凭手腕的控制。你须知人类的身和心是应当有适度的运用的。过分劳碌固然要疲乏,但过分舒服也一样会养成身和心的惰性。这惰性就会影响他和伊的意志。人们在空闲无事的当儿,心理和肢体都容易呈现懒态。我这几天正闲得不耐,怎么敢连这小小的手腕的活动也放弃了呢?”他的声浪越高,状态上也越见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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