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忽也颤巍巍地立直了身子,模仿着霍桑的举动,举着执白巾的右手,阻止倪金寿的行动。
伊大声说:“唉!且慢,我果真还漏掉了一节,现在我记起来了。我情愿告诉你们。
倪金寿停了脚步,旋转头来瞧伊,又瞧瞧霍桑,他的右手却仍握在门钮上。
霍桑说道:“你漏掉了什么一节?”
丽云答道:“济民在今天早晨,当真到我家里去过。
汪银林忽冷冷地作讥讽声道:“你的记性未免太坏了!这样一件重要的事情,又发生在今天早晨,你刚才竟会忘掉!
我也觉得伊的漏掉的话,明明是托词,伊分明还想隐藏什么,并不曾和我们开诚布公。因此,我就连带地怀疑到伊刚才的一番口供,也未必完全实在。
霍桑说道:“好,你且坐下来说。金寿兄,你也暂且坐一坐。”
那女子静了一静,开始说道:“今天早晨,我父亲出去后不到三四分钟,济民当真来瞧过我。
霍桑问道:“有什么事?”
“他昨夜里听了无锡人的报告,知道他昨天给我的一封信已被我哥哥抢去。他也有些着急,故而一早赶来瞧我。我告诉他信还没有拿着。他因着信上的笔迹,或许会被我哥哥认出来,惹出意外的纠纷,故而叫我想一个方法把这信找回来。后来我到楼上去搜信,一半也就因着济民的惶急不安,才冒险去搜寻的。
“他在什么地方和你会面?
“在后门口的披屋里。
“他耽搁了多少时候?
“不多,不多,他谈了几句话就走,至多不过三四分钟。
“只有三四分钟?那时除你以外,可有别的人瞧见济民?”
“没有,苏州妈子正出去泡水了,莫大姐在后院里洗衣,阿三和我的舅舅哥哥都还没有起身。
“那么,你们这种晨会可是天天举行的?
“不,他已好久不到我家去。我已说过,今天早晨,他是为着那封信特地来的。
“既然如此,他来的时候,你不见得会预先守在门口。你怎样知道的呢?
伊的手指在搓捻那黑绸旗袍的钮子,低着头,又有些疑迟的样子。“他——他自己进去的。他见后门虚掩着,便走进披屋,直到后面的小天井里。
“晤,当真?说下去。”
“那时我恰巧在客堂里,瞧见了他,就走出来领他到披屋里去。”
“唉,他竟能自己进去?他竟如此胆大,不怕撞见别人吗?”
伊的头又沉倒了,将白巾掩住了嘴,似在考虑答语,一时却说不出。
汪银林冷笑道:“你再想制造几句骗小孩的话,来哄骗我们吗?
伊忙摇头道:“不,我说的完全是实话。不过——唉,我现在也不必顾忌什么,索性说穿了罢。我和济民的事,莫大姐和吴妈都知道的。济民知道我父亲天天一清早就出来,那时候我哥哥也决不会起身,故而他敢直闯进去。
霍桑点头道:“原来如此。但今天早晨他进门时既然没人瞧见,事实上尽可以悄悄地先上楼去。当你瞧见他在天井中时,或许他已经从楼上下来——”
伊不等霍桑说完,忽举起执白巾的手用力乱摇。“没有,没有。我瞧见他时,他告诉我刚才进门,后来他在披屋中站了一站,就回身退出。”
“但他如果把上楼去的事隐藏着不告诉你,不是也可能吗?”
“那也决不会的。先生,他上楼去干什么事?我老实说,他是怕我哥哥的。
汪银林一边用手指弹着桌子,一边冷冷地说道:“假使他有了对付的东西,那就不会怕你哥哥了啊!”
伊旋转头来,挺直了头颈,昂起了伊的惨白的脸,把含怒的眼光向汪银林睁着。
“先生,你的话有什么意思?”
汪银林玩弄着那支夹在指缝中的熄灭的雪茄。他的眼光并不瞧伊,却瞧着书桌上那封展开的丽云所写的信。
“我们知道以太的麻醉力很大,如果、用一块浸透以太的手巾,悄悄地按在什么人的口鼻上,那人便会失却抵抗的能力。你的贵友今天早晨如果也带了这样法宝到楼上后,那就决不会畏惧你的哥哥了。
伊忽变了面色,厉声道:“你不要乱说!他——他决不会干这种可怕的事!
汪银林绝不理会伊的剖白,仍自顾自地说道:“但事实上,你哥哥是先被以太蒙倒,然后被人吊死——
伊忽又抢口道:“什么?他是被以太蒙倒的吗?”
“是啊!难道检察官还不曾公开宣告你哥哥致死的原因吗?你若问问霍先生,他就可以告诉你这以太的药理和效力。
霍桑接嘴道:“正是,令兄的确是被以太蒙倒的。今天早晨我曾亲自嗅出这象药的臭味。
这时候伊的失血的嘴唇忽完全张开,眼光停滞着不动,仿佛正瞧着什么远处。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开放了,那块白巾落在伊的膝上。接着伊的嘴里似发出低低的哎哟声音,伊的头随即沉到伊那起伏急促的胸口上。我虽不知道伊这种变态发生于那一种感觉,但我不能不承认这里面一定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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