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厉声说:“你是一个犯法的恶徒;你既然不知趣,我们就自己动手!”我说时,我的右手早已伸入衣袋,把握着了手枪的柄。
他仍毫不慌乱地说:“包先生,你也是受过教育的,怎么让感情随便冲动呢?
你打算干什么?“
我坚决地说:“我要搜!”
“晤,要搜?那是没有意思的。对不起,你还是坐下来。”
王智生仍安然地坐着,但把他的头略略侧过些,凑近那扇小窗。他的一只手也伸进那件黑哗叽夹袄袋中去,突的摸出了一种闪亮的东西——是一个警笛。他玩弄着那警笛,又很镇静地答话。
“包先生,你的头脑还得冷静些啊!你说我犯法,我没有犯什么法。你自己却快要犯法哩!你想用强力胁迫吗?你凭什么名义和权力呢?那不是太无聊太危险吗?
拆穿说一句,你们二位的光降;虽不在我的意料中,可是我也并不是没有准备。我为预防起见,当然也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东西随便放在这间小室中。老实说,我早就布置好。你们若使用强暴把我拘禁或伤害,那张照片就会马上给披露。若使到了这一地步,我固然吃亏了,可是你们的委托人蒙到的损害,一定比我更厉害。包先生,我想你们的本意大概不致于拙劣得如此吧?“
我起初凭着一股怒气,本想吓他一吓。不行!我失败了!他这一番口齿伶俐的话,的确有使人不能不顾虑后果的威胁。我当然不能再鲁莽从事。幸亏霍桑从中调排,我才借此收了篷。霍桑起先尽我发作,似乎也想利用这恫吓方法的;现在看见情势不佳,便也顺水转舵了。
他向我道:“包朗,你坐下来讲。这件事用不到动肝火。你说我们这位朋友犯了法,我们也尽可以用友谊的态度向他进忠告。你何必这样子凶狠狠地使人家难受?”
霍桑说完了,仍自顾自地吸他的纸烟,他的明黑的眼珠却从眼角里向王智生的脸上瞥一瞥。我乘势坐下来,我的右手也脱离了衣袋。我看见王智生的脸色似乎略略有些变异。他的口中吐出来的烟雾也不像先前那么有规则。
他说:“霍先生的话不错。我即使有什么犯法举动,我们也尽可以婉商,何况我还懂些法律?我相信我的足趾绝不曾犯触到法网!包先生,我听说你的经历也够深了,怎么还这样子容易动肝火?”
霍桑缓缓点头道:“我的本意最好是不动火。只要你也能知趣些,我就准备和你婉商。”
“婉商什么呀?是不是还是无条件要回照片?”
“不是。这个姑且搁一搁,我们先讨论另一个问题。”
“什么另一问题?”
“就是你的犯法问题!”
局势有了转变。霍桑已从守势采取攻势,招架的是对方。王智生略顿一顿,显着疑讶的神气。他的斜视的眼光在霍桑的脸上凝注着,似乎揣摩不到霍桑的含意。
“我犯什么法?”
“自己干的事,问别人,不像是聪明人。”
霍桑并不回瞧他,只瞧着他自己指缝中的纸烟,语气也很冷淡。对方却开始不安起来了。
王智生说:“霍先生,我不懂。你是说现在这件交易吗?这原是出于两方愿意,我并不取强迫手段。我不承认犯法。”
“还有别的哩!”
“晤?我却想不出。什么?”
霍桑微笑着应道:“你好健忘啊。现在我问你。你说的要代价交换的第二张照片,是怎样一张照片?”
王智生顿了一顿,答道:“我告诉你。就是你的委托人和一个男子在亭子里幽会。这一男一女的面貌都很清晰,故而我相信效力很大。”
“能给我看一看吗?”
“对不起,现在还太早。谈妥了,你自然会看见。”
“那末这张照片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一点不干你事。你不用问得。”
“看货论价是商业上的惯例;即使不看货,也应有说明的必要。我愿意你说说明白。”
他的狭额角上的皱纹深刻了些,疑迟了一下,才说:“我也是出了代价购来的。”
霍桑斜睨着笑道:“你倒还有说笑话的兴致!”
王智生正色道:“真的,我付过代价,而且——”
霍桑忽点头插口道:“唉,不错!当真付过代价!……好,我给你计算一下:那代价中最大的一注,要算登一天征婚广告,大概要五六元吧?其次,摄影所用的底片和晒纸谅来也要一元左右。还有半泓园的园资车费和寄递的邮花等等,大约不出一元。统共算起来,也有十元光景。不错,这一笔代价,我们当真应得承认的。”
霍桑的语声中带着些芒刺,把他的锐利的目光又凝注在王智生的脸上,似乎希望得到什么反应。王智生的镇静功夫,我先前本不敢轻视,可是这时候他似乎也不能自持。他的身子微微一展,两条浓眉好像更曲一些,脸上也泛出一层苍白色,分明霍桑说话中的尖刺,已经攻进到他的内心。原因是他的阴谋的举动已经意外地给霍桑瞧破。
局势就有了急递而明显的转变!
他停了一会,仍装作疑讶声道:“霍先生,我不明白你的话。”
霍桑的唇角上露着浅浅的微笑。“你我都算不得笨人,何必说什么废话?换一句说,你的举动和计划,我们已完全明了。你的取得这第二张照片完全是一种欺诈勒索的阴谋。这种阴谋在法律上犯哪一种条文,有哪一种处分,我不是律师,一时虽不能指明,但刚才敝友所说的‘犯法’的话似乎总可以有成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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