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一回事,的确是这件凶案中的唯一要点,我们起先竟没有发见,不能不算是失着。我因向金梅说:“这一回事的确很重要,可惜你不肯早些说。”
金梅辩道:“我不敢说啊。你们也不曾问我。你不能怪我。况且昨夜里李老爷在凶案发生以后,曾叮嘱我说话要留神,不要乱说。那明明是指这件事的。”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这李守琦昨天早晨出去以后,可曾再来过?”
金梅摇摇头,接着又说:“我不曾瞧见他。”
“他会不会瞒着你重新回来,躲在什么地方,不过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李老爷回来时是一个人,他不曾再出去过。这守琦也许在晚上再溜进来,那也说不定。你可以问问老毛。”
“好,等一回我再问老毛。除此以外,你可还有什么其他隐藏的事?”
金梅摇摇头。“没有了,我所知道的,都已完全告诉你。”
我思索了一下,又问道:“那么,你早晨所说的,昨夜里你听得了枪声下楼来的一回事,可也有什么顾忌的话吗?”
金梅道:“没有,那完全是实在的。我委实不曾听得其他声音,直到被枪声惊醒。”
这时我忙举起右手向金梅摇摇。因为我耳朵中仿佛听得客室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我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把耳朵凑在门上听听,又仿佛听到楼梯上的吱吱声音。我随手将门拉开,门外并没有人,便向楼梯上一瞧,也不见人影。但我不相信我的耳朵会有接连两次的错觉。我回头向金梅演一个手势,叫伊留在会客室中。我自己出了会客室,反手将门拉上,踏着轻快而稳健的步子,走上楼梯去。
我到了二层楼,瞧见甬道中并没有人。右手里有一扇白漆的门,静悄悄地关着。我略一踌躇,便走近这门口去,左手把握在门钮上,右手从衣袋中掏出了手枪。我用力一旋,那门应手而开,向四周一瞧,室中也空虚无人。
这房间很宽大,朝南一排钢窗,也有黄色镂孔的纱帘掩护着。纱帘虽都下着,光线仍很充足。一只宽大的铜床向南排着,那床的铜柱金光耀目,衬着床上白色的被褥,粉红软缎的被头,和绣花白缎的枕头,单从色彩上说,已觉得使人眩目。靠壁有一只立体式的柚木镜台,排满了许多各色各式化妆品的瓶缸,都是高价的舶来品。在一只粉盒旁边,还放着一副遮阳光用的黑眼镜,不过丽兰却另有别用。此外还有一口衣橱,一只圆桌,两只绸套的沙发,和一只长椅,一只放在床面前的夜灯几,同样都是立体式的,而且也同样漆着浅黄色。总之,这里的布置,和楼下的会客室,可称异曲同工地象征着忘了时代国家的奢靡和浪费!
我在这室中瞧了一周,觉得这里面没有可以藏匿什么人的地方。那么,起先难道并没有人上楼来,当真是我的听觉作怪吗?正在这时,我觉得有轻微的脚步声音,回头一瞧,见那扇房门在缓缓开动——开得很缓,一英寸一英寸地向里面推动。我进来时本没有把门关上,这时分明门外有什么人走进来了。那门推开了将近一半,首先从门隙里进来的。是一根枪管!
我急忙把身子一闪,躲在床的一端,把身子蹲下些,举着枪向门口凝注着,以防万一。
“别开枪!包朗,是我!”
进来的是霍桑。我把身子站直了。我见霍桑的神色很紧张,他把手枪放进了衣袋,眼光迅速地在房间中流转。
他低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叫你在楼下会客室中跟他谈啊。”
我答道:“他已出去了。我跟金梅和老毛谈过一会,发觉了两件重要的事实。……我刚才听得你进来。你是在三层楼上吗?”
霍桑点点头,反问我道:“你发现的什么两件事实?”
我就把老毛皮鞋的来历,和李守琦企图强奸丽兰的事,简括地告诉了他。霍桑听得很出神,连连点着头,分明他也承认这两件事的价值的重大。
我问道:“你在三层楼上做什么?”
他答道:“我要搜索一件东西。不过我的推想还没有证实。”
我又问道:“你有什么推想?——”我见他摇头不答,又问道:“你在警厅里的交涉怎样?有结果没有?”
霍桑摇摇头:“没有,崔厅长把赵伯雄放了,不过答应我如果叫赵伯雄质证,他可以找他来的。”
“那么,他凭着什么理由放赵伯雄的?”
“崔厅长起初不肯说,只说他相信赵伯雄不是凶手,后来才勉强告诉我,他是奉了上峰的命令才释放他的。”
“奇怪!上峰的命令,这姓赵的究竟有什么来历?那厅长竟也供他利用?”
“来历的问题还在其次,如果他真是凶手,任他的来历多么大,我也决不让他逃出法网。不过我眼前有一个更重要的推想——唉!且慢。”
霍桑顿住了,忽走到那口衣橱面前,把那扇玻璃门一拉,应手而开。橱里面大部分是花花绿绿的女子时装:不过也挂着几件男子长衣。霍桑向橱里瞧了一瞧,脸上又显出失望的神气。我正要问他究竟要找寻什么东西,他忽又绕过了铜床,走到另一面壁上的壁橱面前去。那壁橱门也没有锁,拉开以后,他立即把头钻到橱里面去。不多一会,他已挺直了身子,旋转身来,手里拿着一双男子皮鞋,脸上仿佛也换了一个兴奋愉快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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