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吉先生用冰冷的水刮胡子时——此举若被秃头山隐士看见,肯定会遭到他的奚落——把前一天夜里发生的事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在办公室里守候电话机;美丽女子在阳台上的乞求;台阶旁的打斗;桑希尔小姐的突然出现;他卧室里的人影,以及配楼入口处的对话。这些在怪异的夜间发生的事件就像一幕幕流动的电影镜头,浮现在他眼前。电影尚没有终结。他整整思索了一晚上。不久他即将站在火车站女子的面前,他必须回答她的问题。此刻藏匿在莱顿市长脚下的那笔财产,他将如何处置它呢?他一无所知。
他已准备好下楼,便拿着大衣和帽子走进套间的客厅。还没等卡根先生开口问,他便说:
“我马上就上山去,找我们罢工的厨子理论理论。”
“你不能离开这个旅馆,马吉。”市长说。
“去把厨子召回来都不行?我说,卡根先生,理智些。你要是怀疑我的动机,不妨跟我一起去。”
他们来到过道,马吉先生走到走廊的尽头,在桑希尔小姐的房间门上轻叩两下。后者立即穿着皮大衣和围巾闪现出来。
“你肯定冻坏了,”马吉先生怜惜地说,“你和你的女佣到办公室来吧,我想让你们见一下其他客人。”
“我马上就下去,”她说,“马吉先生,有件事我要坦白。女用是我编造出来的。一个女子独自外出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和震惊——我不想承认我是独身一人。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能让你为我生火的原因。”
“没关系,”马吉笑说,“你会发现我们这里的一切都很便利。等会儿我给你引见一位年长妇女——诺顿太太,她和她女儿都在这儿。请允许我介绍卡根先生和迈克斯先生。”
女子不无慌乱地略一躬身,卡根先生含混地说出一句带“荣幸”字眼儿的话。来到办公室后,他们看见伯尔顿教授和布兰德先生正阴沉着脸坐在壁炉前。
“你知道了吗,马吉?”服饰用品商问,“彼得斯不来了。”
马吉觉得人人都显然把彼得斯看做了他的人,因此把隐士的罪过归咎到他头上。他笑起来。
“我马上就组织一个搜索小组,”他说,“远处好像有咖啡的味道。”
“诺顿太太出于好心,答应尽力帮一把。”伯尔顿教授悲哀地说。
火车站的女子从餐厅门走进来。无庸讳言,对于由于隐士未露面而引起的旅馆里的悲观情绪,她完全没受感染。她眼睛里闪现着山间晨曦的璀璨班光芒。不值一提的忧愁在她眼眸深处没有藏身之地。
“早上好,”她对马吉先生说,“外面的空气真凛冽。你出去了吗?哦,我——”
“诺顿小姐——这是桑希尔小姐,”马吉解释说,“桑希尔小姐有第六把钥匙,你知道。她昨天晚上到的,我们谁也不知道。”
两个女子温和一笑,握握手。她们交换的目光表面上看随意而矜持,但马吉觉得,窥测对方的社会地位、智慧、世故老练和着装的品味尽在那一瞥中了。
“我能不能帮着煮咖啡?”桑希尔小姐问。
“等着喝就行了,”火车站的女子说,“你瞧已煮好了。”
似乎是为了证实她的话,诺顿太太手托一只盘子出现在餐厅门口,并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不知道你们男士对此有何高见——我敢肯定,屋里除了咖啡和几块饼干外什么都没有——连罐头汤都没有。可是从昨天的架势看,我以为他至少备着一万个罐头呢。不过男人都是这个德行——你说你叫什么?——哦,对了,桑希尔小姐,见到你很高兴——对不起我没法和你握手——我刚才说,男人们都一个样,诺顿觉得只要他星期六晚上往家里拿回一块烤肉,就能应付一个礼拜——”
她喋喋不休地絮叨着。秃头旅馆的隐士们低头啜着她献上的咖啡,全然不理会她的独白。这顿凑凑合合的早餐用毕后,马吉先生轻快地站起身。
他说:“现在我要上山去隐士的小木屋,尽最大努力说服他。我要把我们的悲惨现状以动人的口气描绘出来。如果他还有一些体面的话——”
“早上去山间漫步,”桑希尔小姐忍不住说,“太棒啦。我——”
“好极啦,”诺顿小姐亦插进来,“我抗拒不了这一诱惑。虽然我没被邀请,我也要去。”她甜甜笑着。她知道,她以险胜击败了另一个女子,于是眼眸里又放射出新的辉煌。
“好极啦!”马吉说。无疑,又要做一番令人生厌的解释。“快跑上楼拿你的东西。”
诺顿小姐离开后,卡根先生和卢·迈克斯在窗前轻声嘀咕起来。随后迈克斯先生披上他的大衣。
“我也没被邀请,”他说,“可我也要去。我一直想看看一个人真下决心离群索居后,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而且在山上行走一贯是我保持健康的第一法则。你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会站在你和健康之间当绊脚石?”马吉说,“一起去,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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