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肯定已到十点半。没错,遥远的山谷下传来火车汽笛声。她登上了火车,身上带着那笔钱。上车后——去哪儿?出于什么目的?火车再次鸣笛。
“女士们先生们,”马吉先生说,“你们当人质的时间已过了多一半。”
比较文学教授凑到他跟前,把一张椅子放在他身边。
“我要和你谈谈,马吉先生。”他说。
“我正巴不得这种消遣。”马吉说,眼睛依旧盯着房间。
“我和桑希尔小姐聊过了,”教授低声说,“我觉得她说得对,你在这件事情上的行为完全出于一种慷慨大度的观点,也许是错误的侠义思想。一时冲动,迷恋上漂亮的脸蛋儿——所有身体里流淌着热血的男人都有这毛病。这种冲动很好,我决不愿意看到它从世界上消失。”
比利·马吉笑道:“桑希尔小姐对问题看得很透彻,只是对一个重要的细节估计有误。我并非出于一时冲动的迷恋,教授,而是一生的迷恋。”
“啊,是的,”老头儿说,“青春——动辄就是青春。我并不诋毁这种感觉。很久以前,我也有过青春和忠贞不渝,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桑希尔小姐肯定地对我说,我朋友约翰·班特利的儿子海尔·班特利很看重你的为人。她声称据她所知,无论从哪方面讲,你都是个值得敬佩的年轻人。我敢断定,经过冷静的思考,你将看到你的所做所为是很不幸的。你一时头脑发昏,把金钱包裹送到那个年轻女子手里,而那却是政府需要的揭发一个腐败透顶的政治集团的证据。我相信,当你了解了一切细节后,你会高兴地与我去趟莱顿,尽你最大的努力帮我们重新找回那个包裹。”
此时市政厅的大钟告知马吉先生已是十一点。他脑海中浮出一辆列车,像一个黑影从白雪皑皑的黑夜中穿梭而过。她安全地在车上吗?
“伯尔顿教授,”他说,“除我之外,天底下恐怕没有第二个对此事的前因后果更感兴趣的人了。你来秃头旅馆,对染成金发的女郎详加阐述并给予她们荣耀的历史地位,我极想听听这背后真正的原因。不过我还要再说一遍,我今晚的行动绝非出于一时的头脑发热。这一点我肯定要坚持到底。现在说说金发女郎吧。”
“金发女郎,”教授梦呓般地说,“啊,是的,我须得承认我犯了个小过失。我来此地并不是为了逃避我的失言而引起的后果,不过我的确曾出言不当,约在一年前左右。我能否把那些话忘掉?不可能——报纸和我老婆不容我忘掉。由于报界称我为染金发的女郎的鼓吹者,因此无论我再做出多么体面的努力,都不可能再挽回荣誉。此事让我义愤填膺。但我来秃头旅馆并不是为了躲避报纸不真实的报道所造成的后果,尽管一年前左右,每当我一走出住房,看见记者们堵在我的门口时,我曾渴望到类似这样的隐居地方来居住。我和坎德里克先生爬秃头山的那天晚上,这些话我也对他说过。所以我突发奇想,要是有必要解释我来这儿的原因的话,金发女郎的事正好是个不错的借口。这不过是个应变的谎言。”
马吉先生说:“我谅解你,教授。而且尽管女郎的事让你很伤心,我仍觉得它的发生使我很高兴,因为它说明你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如果人人都得犯错误,你说的在理,”伯尔顿教授表示同意。“从开头说,我是莱顿大学的一名教员,该大学正如你所知坐落在与其同名的城市。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对政府的政治事务默默感着兴趣。卡根那个怪人出身贫民,用铁腕政策统治着我们,我一直反对他——当然仅限于言辞上的反对。人人都知他腐败,靠出售特权而致富,而且为某人的利益而颁布城市法规时,索要固定的贿赂价格。我常常在朋友间抨击他。自从我见到他以后——呃,一个人的性格可以左右别人对他的看法,这实在有意思,是不是?我本指望他是个凶神恶煞的人物,结果发现他也是个普通的人,而且还蛮可爱。现在我终于弄懂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像羔羊似地追随他。不过这里没人崇拜他。他是个恶棍,必须受到惩罚——尽管我格外喜欢他。”
马吉先生朝卡根的方向看去,后者庞大的身躯懒散地沉在椅子里。
“他是个欺世霸道的家伙。”马吉说。
教授说:“所以他在莱顿的臭名昭著的贪污行为必须立即结束。只要公众的良心觉醒,他这种人就会即刻消失。马吉先生,尽管你按照一个冒失姑娘的旨意把我们的证据让她在夜里匆匆带走,我敢说,卡根的政治生涯就要完蛋了。对不起,让我继续往下说。年轻的德莱顿是新上任的检察官,几年前他是我很喜爱的一个学生。从法学院毕业后,他被性格富于色彩的莱顿市长的魅力所吸引。卡根也喜欢他,于是德莱顿升迁得很快。市长在接受贿赂之前,德莱顿从没想过要反对自己的提携者。后来卡根公开出卖自己的灵魂,便使德莱顿感到厌恶。几个月前,当卡根让他担任检察官的职位时,他对卡根说他将按照就职誓言忠于职守。市长听罢大笑。但德莱顿坚持己见。卡根过去从没遇到过他无法操纵的人,于是同意德莱顿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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