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我叫道:
“你可想出点什么没有?”
他点点头,向前凑了凑,用手指敲着面前的桌子,说:
“黑斯廷斯,回答我三个问题:为什么近来尼克小姐睡眠不好?为什么她从来不穿黑衣服却去买了件黑色的晚礼服?为什么昨晚她说‘我现在还留恋什么?死对我只是解脱?’”
我怔住了。这些问题能有什么意义呢?
“回答这些问题吧,黑斯廷斯,回答吧。”
“好吧。第一个问题可以这样回答:她说过她近来心中担忧,所以睡不好。”
“对。她担忧什么呢?”
“至于第二个问题,黑衣服——唔,人人都喜欢换换口味的。”
“你是个已婚男子,可是对于女人的心理你简直完全不懂。一个女人一旦认定某种颜色对自己不适宜,她就再也不肯去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最后一个问题——受了惊吓之后说出这种话来原是很自然的嘛。”
“不,我的朋友,不自然。被表姐的惨死吓得半死,为这种落在别人头上的横祸而责备自己,这些都很自然。但用那样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来,不,不是自然的。她用厌恶的口气说到生命,而不久前生命对她来说还十分宝贵——意味着幸福的憧憬。在那之前她从没流露过厌世情绪呀。以前她什么都觉得有趣,什么都拿来打哈哈取乐。后来,当她意识到她的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之后,这种无忧无虑的精神崩溃了,理所当然地产生了恐惧。请注意,她之所以会感到恐惧,是因为生活对于她来说是甜蜜的,值得留恋的。她渴望活下去。厌倦生命吗?不,从来没有过,甚至在昨天吃晚饭之前都还不是这样的。黑斯廷斯,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心理上的变化,这是很有启发性的。是什么使得她对生命的看法改变了呢?”
“是她表姐之死。”
“不,不,她表组之死使得她一时不慎泄漏了天机而已。这种对生命的看法在那之前可能就已经改变了。什么事情能够引起这种改变呢?”
“我什么也说不出。”
“想一想,黑斯廷斯,动动脑筋吧。”
“真的想不出。”
“我们最后有机会来观察她——在悲剧之前——是什么时候?”
“我想,是在吃晚饭的时候。”
“很对。那以后我们只见她庄重地迎接来宾。晚饭吃完的时候发生了件什么事?”
“她去打电话了。”我边想边说。
“对啦,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她去打电话,去了很久,至少二十分钟。这对于打电话来说好像太长了一点。谁在跟她通话?他们说了些什么?她真的打了电话吗?这些都有待查明,黑斯廷斯。只要查明那二十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相信,我们就会找到我们最关键的线索。”
“你这样想吗?”
“当然,黑斯廷斯,我一直跟你讲,尼克有些事没告诉我们。她觉得那些事与此案无关,但我,赫尔克里·波洛才能判断到底有关无关。我总感到我所掌握的事实当中少了点重要的东西。必定还有一个事实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的。正因此,我到今天还在五里雾中东碰西撞。也正因为我到今天还看不透这层层迷雾,才使我更确信我还没有掌握的那个事实就是本案的钥匙。我不会弄错的,黑斯廷斯。我必须知道那三个问题的答案,然后我就可以看出……”
“好吧,”我说着伸了伸发僵的双臂,“我想,我得去刮刮胡子洗个澡了。”
洗完澡,换上日常衣服之后我觉得好些了。由于一夜睡得不舒服而产生的酸痛和不愉快都已烟消云散。我来到早饭桌旁,心想,喝上一杯热咖啡一定会使我完全恢复过来的。
我瞟了报纸一眼,那上面除了一条消息说迈克尔·塞顿之死已被证实之外,简直没有东西值得一看。唉,那个勇敢的小伙子死了。我心中暗想,明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新闻会不会出现这一类耸人听闻的标题:
神秘的惨案!
——焰火晚会红颜殒命。
刚吃完早饭,弗雷德里卡·赖斯就走到我桌旁。她穿了件软褶白领的黑色皱纹绸上衣,丰采有加。
“我要见波洛先生,黑斯廷斯上尉,你知道他起床了没有?”
“我现在就领你到楼上去,”我说,“我们可以在起居间里见到他的。”
“谢谢。”
“我希望,”我们一起离开餐厅时,我说,“你的睡眠没有受到影响吧?”
“真把人吓坏了,”她说得很慢,“但是,当然啰,我同那位可怜的姑娘不熟,我跟她的关系不像跟尼克。”
“我猜你以前没见过那姑娘吧?”
“见过一次,在斯卡伯勒。她来跟尼克一起吃午饭。”
“这件祸事对她父母可真是个巨大的打击。”我说。
“太可怕了。”
但她说话的口气说明她觉得此事完全与己无关。我私下里想,这位太太太自私了,只要事不关己,她什么都无所谓。
波洛已经吃完了早点,正坐着看报,他站起身来,用他那种高卢人的礼貌迎接弗雷德里卡。
“太太,”他说,“非常高兴,不胜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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