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势是那么敏捷那么粗鲁,以致于斯蒂芬·法尔一下子吃了一惊。他说:
“你是一个嗜血的女郎。”
皮拉尔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那你会怎样对待你的仇人呢?”
他开始先是盯着她,然后大笑起来。
“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啊!”
皮拉尔不满意地说:
“可你当然是知道的。”
他止住笑,倒吸了口气,低声答道:
“对,我知道……”
然后他马上换了一种态度,问道:
“你到英格兰来干什么?”
皮拉尔带着一种端庄的神情答道:
“我来这儿跟我的亲戚们一起住——我的英国亲戚。”
“我明白了。”
他靠在椅背上,仔细地打量着她——猜想她所说的那些英国亲戚是什么样,他们会怎么对待这个西班牙陌生人……试图想像出她在一群严肃的英国人中间过圣诞节的情景。
皮拉尔问他:“南非很不错,是吗?”
他开始给她讲有关南非的事。她就像一个孩子听故事一样高兴地听着。他喜欢她天真而又精明的问题,而且乐于为她编造颇为夸张的童话色彩的故事。
车厢里的乘客们都回来了,这种娱乐也只好到此为止。他站起身来,微笑着和她对视了一眼,又走进过道里。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以便让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太先进来,这时,他的目光落在皮拉尔明显是外国式的草编箱子的行李标签上。他很有兴趣地默念着她的名字——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但当他看见那地址时,他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那上面写着:戈斯顿府,朗代尔,阿德斯菲尔德。
他半转过身来,盯着那个女孩,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迷惑,怨恨,怀疑……他走到过道上,站在那儿点着了一根烟,皱起了眉头。
3
在戈斯顿府金碧辉煌的大客厅里,艾尔弗雷德·李和他的妻子莉迪亚,正坐在那儿讨论圣诞节的计划。艾尔弗雷德是一个体形高大的中年人,有着一张和善的脸和温柔的棕色眼睛。他说话时声音很轻,吐字很清晰。脑袋缩在肩膀里,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迟钝。莉迪亚,他的妻子,是一个精力饱满,像灵提一样瘦而敏捷的女人。她非常瘦削,但一举一动都很优雅。
她那漫不经心而又憔悴的脸并不美丽,但有一种不凡的气质。她的嗓音也很迷人。艾尔弗雷德说:“父亲坚持要这样做!这是没办法的事。”
莉迪亚控制住一阵突如其来的不耐烦,说道:
“你非得总是向他让步吗?”
“他上年纪了,我亲爱的——”
“噢,我知道——我知道!”
“他希望能随心所欲。”
莉迪亚不动声色地说道:
“当然啦,既然他总能得到满足!可到什么时候,艾尔弗雷德,你也应该还击一下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莉迪亚?”
他盯着她,露出明显的沮丧和惊愕,以致于一时间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艾尔弗雷德·李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是什么意思,莉迪亚?”
她耸了耸瘦而优雅的双肩,开口了,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恰当的词:
“你父亲有——暴君的——倾向——”
“他老了。”
“会更老的,而且结果会越来越暴虐。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呢?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我们的生活。我们根本不能有自己的生活计划!一旦我们有什么计划,最后总是要失望的。”
艾尔弗雷德说:
“父亲希望能被放在首位来考虑。他对我们很好,别忘了。”
“噢,对我们很好!”
“非常好。”
艾尔弗雷德的口气有点儿严厉。
莉迪亚平静地说:
“你是指在钱的方面吗?”
“是的,他自己的需要非常简单。可他在钱上对我们从不吝啬。要买衣服或是装修房子,你可以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他付账的时候吭都不吭一声。就在上个星期他刚给我们一辆新车。”
“就钱的问题来说,你父亲的确非常大方。我承认。”莉迪亚说,“但作为回报,他希望我们像奴隶一样。”
“奴隶?”
“我用的正是这个词。你就是他的奴隶,艾尔弗雷德。如果我们计划出去而你父亲突然希望我们不要去,你就会取消你的安排,一声不吭地留下来!如果他又突发奇想让我们离开,我们就走……我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不能作主。”
她丈夫苦恼地说:
“我求你别这么说,莉迪亚。这是忘恩负义的,我父亲为咱们做了那么多……”
她把到嘴边儿的反驳咽了回去,再次耸了耸那瘦弱而优雅的双肩。
艾尔弗雷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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